情丝缠绕的时光 第266章 心痕

忘川镜的镜面在指尖触及的刹那，突然泛起冰凉的涟漪。林澈感到掌心的桃花印记正在发烫，像是有团火在皮肉下灼烧。他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那双曾映出苏晚晴笑靥的瞳孔，此刻正被镜面渗出的黑雾缓缓吞噬，左瞳的赤红与右瞳的靛蓝在黑雾中明明灭灭，如同风中残烛。

“滴答…… 滴答……”

镜面渗出的黑色汁液落在脚边，发出细碎的声响。林澈的喉间泛起铁锈味，这味道与三年前苏晚晴中箭时，他尝到的血腥味一模一样。忘川镜开始震动，镜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裂纹，每个裂纹里都嵌着段模糊的记忆：母亲在灶台前转身的背影、师父递剑时粗糙的掌心、苏晚晴垂落的银蝶步摇……

“放弃吧。” 玄老的声音从镜面深处传来，带着蛊惑的回响，“你看这些记忆正在褪色。与其等它们彻底消失时痛苦，不如现在就亲手抹去。献祭所有记忆，你就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林澈的指尖微微颤抖。他确实能感受到记忆在松动，母亲围裙上的碎花图案正在变得模糊，师父剑穗的颜色逐渐褪去，苏晚晴步摇的流苏甚至开始透明。这种缓慢的剥离比瞬间的失去更折磨人，像是有人在用钝刀割他的心脏。

镜面突然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林澈感到自己正在被拖入无边的黑暗，那些温暖的瞬间在黑暗中闪烁，却一个个熄灭：桃花树下的嬉笑声变成刺耳的尖叫，忘川渡的桃花瓣化作锋利的刀片，母亲哼的摇篮曲扭曲成鬼哭。

“看到了吗？” 黑袍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的身影化作无数只眼睛，死死盯着林澈，“记忆本就是毒药。它让你在痛苦中沉沦，在思念中疯魔。你以为坚守的是温暖，其实是饮鸩止渴。”

林澈的意识开始模糊，黑暗中伸出无数只手，想要将他拖向更深的深渊。他几乎要松开紧握的青钢剑，任由自己在这片虚无中沉沦。就在这时，胸口的玉佩突然爆发出青光，苏晚晴的声音穿透黑暗：“阿澈，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约定？林澈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忘川渡的黄昏。苏晚晴将半块玉佩塞进他掌心，指尖的凉透过玉佩传来：“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就去漠北看雪。听说那里的雪能埋到膝盖，我们可以堆个像你的雪人。”

他猛地睁开眼，黑暗在青光中退去。那些伸出的手化作黑色的雾气，被青钢剑的金光驱散。林澈低头看向掌心，桃花印记比之前更加清晰，那些褪色的记忆正在重新变得鲜活：母亲围裙上是蜀葵图案，师父的剑穗是绛红色，苏晚晴的步摇有九根流苏。

“原来如此……” 林澈喃喃道，“你在害怕我记起细节。”

忘川镜发出愤怒的嗡鸣，镜面浮现出八十岁的苏晚晴。她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正用浑浊的眼睛望着林澈：“阿澈，我记不清你的模样了。你也忘了我吧，这样我们都能解脱。”

林澈的心脏骤然缩紧。这是他最恐惧的画面 —— 不是生离死别，而是相顾无言的遗忘。他甚至能闻到轮椅上的檀香，那是苏晚晴晚年常点的安神香，此刻却带着腐朽的气息。

“假的。” 林澈握紧青钢剑，剑身上的龙纹发出愤怒的咆哮，“她绝不会让我忘记。”

他挥剑斩向老妪，剑气撕裂幻象的刹那，林澈突然想起苏晚晴说过的话：“阿澈，就算我老得走不动路，也能认出你的脚步声。” 她的记忆从不是靠眼睛，而是靠心。

镜面再次炸裂，林澈发现自己站在片纯白的空间里。四周没有任何景物，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回荡。忘川镜的碎片在他周围凝聚，化作最后一道选择题：左边是扇通往黑暗的门，门后传来安宁的鼾声；右边是条布满荆棘的路，路尽头隐约能看到桃花林的影子。

“左边是遗忘，右边是铭记。” 玄老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温和，“选择左边，你会忘记所有痛苦，像婴儿般重新开始；选择右边，你要带着所有记忆前行，哪怕被荆棘刺得遍体鳞伤。”

林澈望向左边的门，确实能感受到那种无梦的安宁。他甚至能想象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窗外是永不落的夕阳，再也不用为谁流泪，为谁战斗。这种诱惑如此强烈，让他几乎要迈出脚步。

可当他低头看向掌心的桃花印记时，突然想起苏晚晴临终的眼神。她明知自己会被铭记，会成为他的软肋，却依然选择让他记住。或许真正的爱，从不是让对方轻松，而是相信他能带着这份沉重前行。

“我选右边。” 林澈的声音在纯白空间里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左边的门发出不甘的轰鸣，最终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右边的荆棘路开始变得清晰，林澈能看到那些荆棘上开着细小的花，花瓣的形状与苏晚晴绣的并蒂莲一模一样。

他迈出脚步，荆棘刺进皮肉的瞬间，传来熟悉的痛感。这痛感让他清醒，让他明白自己还活着，还能感受，还能记忆。青钢剑在他手中发出满足的轻鸣，剑鞘上的年轮纹路终于完整，每一圈都对应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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