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殿内,那件大红嫁衣平铺在檀木案几上,金线绣成的凤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肖九仪指尖轻轻抚过凤凰的羽翼,每一针每一线都精致得刺眼。
这是尚服局三十位绣娘连夜修改的成果,明日就要送入坤宁宫再次给赵皇后过目。
"公主,韩大人求见。"
兰芷在门外轻声禀报。
肖九仪的手顿在凤凰眼睛上——那是一颗浑圆的东珠,像极了那年陆肃尧从漠北带给她的礼物。
她收回手指,整理好表情:"请进来。"
韩昭一身墨蓝锦袍,腰间却未佩绣春刀——自被革职后,他再无权佩戴。
进殿后,他的目光立刻被那件华美的嫁衣吸引,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半月不见,她更瘦了,下巴尖得能戳人心窝,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星。
"嫁衣很衬公主。"韩昭轻声道。
肖九仪嘴角扯出一个弧度:"韩大人今日前来,不会只为夸嫁衣吧?"
韩昭环顾四周,肖九仪会意,挥手让宫人退下。
待殿门关上,韩昭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陆肃尧已秘密返京。"
肖九仪猛地攥紧嫁衣一角,金线凤凰在她指下扭曲变形。
她迅速松开手,仿佛被烫到一般:"本宫与韩大人的婚期已定,提他作甚?"
"他要来抢婚。"
这二字如惊雷劈下。
肖九仪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刹那光华又迅速熄灭。
她转身走向窗边,背对韩昭,肩膀绷得笔直:"胡闹。"
韩昭上前一步:"公主,计划已安排妥当。大婚当日,我会制造混乱,陆肃尧趁机带您从密道离开……"
"我说,胡闹!"
肖九仪突然转身,眼中燃起怒火,"韩昭,你当我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还是你们男人间讲义气的筹码?"
韩昭怔住:"公主殿下,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什么?"肖九仪慢慢抬起眼睛。
"我既已答应嫁你,便不会反悔。"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至于陆肃尧,让他滚回漠北去!"
"公主,"韩昭单膝跪地,眼中满是恳切:"韩昭求您了,三日后子时,我会在迎亲路上制造混乱。城南翠华门有密道可出城,陆将军会在那里等您。"
"韩昭!"肖九仪厉声喝止,胸口剧烈起伏,"你疯了不成?这是欺君之罪!"
"臣甘愿承担。"韩昭抬头直视她,"公主不必担忧臣的安危,早已安排好退路。"
肖九仪转身背对他,肩膀微微发抖:"我不会去。"
殿内霎时寂静,只听得见更漏滴答。
良久,韩昭才艰难开口:"公主……您,可是担心陆将军护不住您?"
"不。"肖九仪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只是不愿。"
她缓步走向那件嫁衣,手指描摹着繁复的纹样:"看,多美的嫁衣。我是大萧的长公主,为何要放弃荣华富贵,跟着一个逆贼亡命天涯?"
韩昭浑身一震:"公主!陆将军他不是逆贼,您心系于他,他是……"
"他什么?"
肖九仪突然转身,眼中燃起两簇冰冷的火焰,"他骗我装疯时,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他答应远走漠北时,可曾回头看我一眼?韩昭,我不是话本里为爱痴狂的傻女子,我受够了!"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在空荡的殿内回荡。
肖九仪立刻意识到失态,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总之,我心意已决。半月后的大婚,我会如期出席。"
韩昭跪在原地,仿佛被钉住了般一动不动。
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终于,他哑声问道:"公主可还爱他?"
肖九仪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回妆台前,拿起那把陆肃尧送她的木梳,轻轻抚过梳齿。
这把梳子她用了三年,每一根齿都磨得发亮。
"爱不爱的,重要吗?"
她放下梳子,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与他……终究是有缘无份,现如今,也算是缘尽了。"
韩昭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指节发白。
"公主是怕连累陆将军吧?"他轻声问,"怕他因抢婚获罪?"
肖九仪背影一僵,随即冷笑:"韩大人想多了。我只是不愿意过那种整日担惊受怕的日子。"
她转身,脸上已挂上完美的微笑,"嫁给韩大人,至少能安稳度日,不是吗?"
韩昭看着她强撑的笑容,突然感到一阵心痛。
她当真是倔强,明明心在滴血,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若陆肃尧执意抢婚呢?"
他最后问道,"哪怕公主不愿跟他走?"
肖九仪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那他只会得到一个当众拒婚的耻辱,和一条欺君的死罪。"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韩大人,请你转告他……别做傻事,我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走的。"
韩昭深深看了她一眼,郑重行礼:"臣,遵命。"
他退出殿外,夜风立刻裹挟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
韩昭站在石阶上,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透过窗纸,能看见肖九仪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尊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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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一处隐蔽的宅院内,韩昭匆匆写下密信,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
"陆将军台鉴:公主拒不行策,言'不愿随逆贼漂泊',且称'缘尽于此'。然臣观其手握君所赠木梳,指节尽白,恐言不由衷。三日后子时,翠华门之约不变,唯君自决。韩昭手书。"
写完后,他将信纸折成方胜,滴上火漆,唤来心腹刘城:"即刻启程,亲手交给陆将军。若他问起,就和他说……"
韩昭顿了顿,"就说公主试穿嫁衣时,一直攥着他幼年时送的那把梳子。"
刘城小心收好信件:"大人,若陆将军仍旧执意抢婚……"
"那便助他一臂之力。"
韩昭望向皇城方向,眼神复杂,"有些事,总要有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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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城外,残阳如血。
城南破庙里,陆肃尧正擦拭佩剑。
剑身映出他消瘦的面容和眼底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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