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庄既为朝廷所办,盈利自然归入国库。更可通过调整存贷利率,调控市面银钱流通。”
“如遇灾年,可降低贷款利率,助百姓春耕;”
“若商贾囤积居奇,便收紧银根,平抑物价。”
“这比单纯的赋税调节,要灵活百倍。"
殿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天。沈御熙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父皇临终前的教诲:"治国如烹小鲜,过犹不及。"
可眼前这女子,分明要将天下银钱纳入棋盘,下一盘前所未有的大棋。
他忽而轻笑出声:"时卿可知,你这番言论若传出去,怕是要被御史台的老家伙们骂作'与民争利'?"
"臣愿为陛下担这千古骂名。"
时晚夏跪伏在地,额头贴着金砖。
"但求十年后,国库充盈,百姓安居,那时纵有千夫所指,臣亦无悔。"
沈御熙望着阶下固执的身影,心中某处被触动。
他伸手取过案上的玉玺,重重按在时晚夏呈上的奏折:"准了。三日后早朝,你当着满朝文武详述细则。若办不好......"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提头来见。"
时晚夏叩首谢恩,起身时瞥见窗外烛火。
暮色将御书房的朱漆廊柱染成琥珀色,时晚夏垂眸退出殿门,绣着金线云纹的广袖扫过冰凉的门槛。
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叮咚作响,她望着暮色中蜿蜒的宫墙,心中沉甸甸的。
设立朝廷专管钱庄的想法已提出,会在朝堂上掀起的风浪,定会比预想中更汹涌。
"户部掌管财税百年,岂容工部插手?"
范鹏方才在御书房时甩着象牙笏板,花白胡须气得直颤,
"时尚书莫不是想架空户部,另立朝廷?"
方才户部尚书范鹏的目光如芒在背,时晚夏却挺直脊背,将事先准备好的应对之词一一抛出。
可如今,理论与实践之间横亘着巨大鸿沟。
她虽熟读《盐铁论》,对历代经济政策如数家珍,却从未真正涉足钱庄实务。
金融运作千头万绪,账目核算、借贷风控、银钱调度,哪一项都需要专业人才。
正出神间,身后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时晚夏转身,见沈砚舟正疾步而来,玄色蟒袍下摆扫过青砖,腰间玉带扣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这位太子殿下向来行事果决,此刻额间却凝着少见的忧虑。
"晚夏妹妹,"沈砚舟在她身前站定,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
"你提出的钱庄之策虽好,却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范鹏那老匹夫已联络数位御史,打算三日后早朝联名弹劾。"
时晚夏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盘扣。
其实她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真正面对阻力时,才知推行新政有多艰难。
"殿下,我今夜就将钱庄运作的大致框架写好,但具体细则还需斟酌。"
时晚夏抬起头,目光坚定,"尤其是人才方面,既要有过硬的专业能力,又要清正廉洁,实在难寻。"
沈砚舟闻言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明日城西的青莲诗社有场诗会,不少寒门才子都会参加。”
“这些人虽无官场背景,却大多饱读诗书,其中或许有精通经济之道的。"
时晚夏眼睛一亮。
她怎么没想到呢?自古高手皆在人间,民间藏龙卧虎,许多有真才实学之人因无门路而埋没。
若能从中选拔人才,既避开朝中旧势力的眼线,又能为新政注入新鲜血液。
"那就有劳殿下费心了。"
时晚夏福了福身,"只是明日之事,不知是否要对外声张?若让有心人知晓,恐怕会有人从中作梗。"
沈砚舟摆摆手:"此事我自会安排。明日卯时三刻,我和太子妃亲自来接你。记得乔装打扮,莫要暴露身份。"
回到时府已是掌灯时分。
时晚夏屏退书韵她们,独自在书房挑灯夜战。
案头摊开着各地送来的经济数据,宣纸堆得老高。
她时而提笔疾书,时而托腮沉思,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素白的屏风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
时晚夏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案头完成大半的计划书,心中五味杂陈。
设立钱庄只是第一步,未来要面对的阻力、质疑,还有数不清的难关。但她既已踏上这条改革之路,便再无回头之理。
翌日清晨,时晚夏换上一身淡青色襦裙,戴着帷帽,在府门前等候。
不一会儿,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府前,车帘掀起,露出太子妃林楚莹温婉的面容:"晚夏妹妹,快上车吧。"
马车缓缓驶向城西,时晚夏透过车窗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茶馆里的说书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推行的新政,最终受益的正是这些在烟火中讨生活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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