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74章 船上的商人1

落日的余晖洒在胖小姐号的船首像上，泛起了金色的亮泽。轻风吹拂，如情人温柔的指尖，轻抚着罗萨的发丝，使之凌乱散落。他拨开一绺头发，眺望界河，宽广的河面如今拥堵不堪。

又一阵风吹来，船帆鼓动，将胖小姐号往前推行。

“下桨！”拉沃伊船长粗亮的嗓音骤地响起，“右满舵！”

命令即下，号角响起。一阵短促的号角声自船首的甲板上传来，随即扩散至整个河面。

罗萨感觉脚下的甲板剧烈震动，随即听到木浆拍打水面的啪啪声，其中混杂着水手们喊起的整齐划一的划桨号子。

桨帆船剧烈晃动，盖因其船体正在大角度地倾斜右转。一个船员紧张地抱着船杆，生怕跌倒，但对罗萨来说却是如履平地。“划着船来到这个世界”，这句话是用来描述星辰群岛人的，每一个在星辰群岛出生、长大的人都会驭船，就像每个骑士都得学会骑马那样。

“大人。”拉沃伊船长带着他一贯的笑容来到罗萨面前，“我们已经进入了绿茵河，再只要两天就能到达当阳城。”

“感谢你，船长阁下。”离开雷蒙城的这一路，胖小姐号都在平稳航行，这离不开拉沃伊的指挥。

“大人，我们要在当阳城待上多久？”船长问道，“如果时间久的话，或许我可以……嘿嘿。”

罗萨侧过脸审视拉沃伊，其双眼眯成一条细线，笑容颇令人玩味。不知情者可能会因为他这个诡异的笑而寒栗，但罗萨知道他的秘密。

拉沃伊本是河谷地人，因走私而成为了阶下囚，后被贩往星辰群岛，成为“奴隶”（该奴隶只是引用其词，非其本意。事实上那些囚犯被贩往星辰群岛后，会与商人们签订契约，成为商人船队中的水手船员。到达契约的年限后，他们便可恢复自由之身，考虑是否续签契约，或者离开船队）。拉沃伊在契约的年限到期后，并未像多数船员那样续签契约，而是凭借出色的航海能力自己成为了船长。

为了能与星辰群岛的商人更加密切地合作，拉沃伊需要成为真正的星辰群岛人，于是便娶了一位星辰群岛的妻子。然而在船队壮大以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娶了另外一位河谷地的姑娘为妻。虽然星辰群岛人允许男人有妾室，但隐瞒以及娶非星辰群岛的女人是不被允许的。另一方面来说，统一王国的律法也不允许男人有两个妻子。这样一来，拉沃伊需要同时对两方进行隐瞒。

罗萨知道船长的秘密也是机缘巧合，当时他正一个人在河谷地的乡间游荡，意外撞见拉沃伊与其河谷地的妻子在田垅间行房事。事后拉沃伊向他苦苦哀求，罗萨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其保守住了秘密。

“比武大会结束后会在当阳城待几天，或许更久，还要根据米莉的情况而定。”罗萨不动声色地说。

“五天。”拉沃伊保证道，“五天后我就会返回当阳城，将物资运上胖小姐号后便可出发航向星辰群岛。”

罗萨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拉沃伊笑着走开，指挥船员各司其职。

胖小姐号的左舷是大片的**河滩沼泽，黑色羽翼的鹳优雅地在湿地上觅食，成群乌鸫飞过天际，一座巨大的城堡在天地间赫然矗立。

河滩堡奇迹般地盘踞于能够吞没一切事物的沼泽之上。出入该城堡只有一条途径，使得它成为易守难攻的防御工事。其建造于诸侯王时期，是当时河滩王的堡垒，到得卡特雷尔·皮伊塔安时期，城堡与土地便转隶于“幽灵骑士”伊威因·布罗温斯。往后，布罗温斯家族便长久地统辖着这片区域。

传闻伊威因·布罗温斯曾同时出现在两个战场上厮杀斩敌，最终获得胜利，仿若战场上的幽灵，其名号由此得来。经历过两场战争的人都确信自己看到了伊威因·布罗温斯摘下头盔，可没人能够解释为何会出现同时在相距几百里格的两地现身的情况。

十五年前的异象让界河冻结，河滩也因此覆上一层坚冰。当所有人都觉得在钉刺岛沦陷后，河滩堡也会被攻下时，圣堂骑士团抵挡住了诺恩人的侵袭。如今这灰色的高堡依然屹立，而钉刺岛却已经被诺恩人的长船焚毁。但它总有一天会沉没，罗萨没来由的直觉告诉他，坚壁高墙会深陷于地下，然后彻底从这片飞鸟的栖息地上消失。

罗萨凝神远眺，望见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擎着白底黑鹳纹章的旗帜，正在长栈道上高速驰骋。他们也是去参加比武大会的骑士？倘若是，那么是否会出现“幽灵骑士”那般神迹？

暗紫色的暮霭昏昏沉沉地降下，西风自绿茵河的岸边吹来，有股沁入骨髓的寒冷，引得罗萨不住地哆嗦。他紧了紧斗篷的系在喉咙前的扣子，旋身进入商船的艏楼。

船长的舱室本是拉沃伊腾出来给罗萨使用，结果现在阴差阳错地变成米莉的卧室。他推开虚掩的木门，随手拴上门闩，走到羽床边的木凳上坐下。

米莉自起航离港后，就一直处于虚弱的状态。原本以为只是晕船，罗萨便为她服下了用酸葡萄、石榴、薄荷、苹果、罗望子制成的糖浆，结果这晕船良药并无起效，米莉依旧昏睡，一醒过来就呕吐。罗萨将她安排到船长舱室，希望她能恢复一些，但是却仍然不见好转，反而她开始哭泣流泪。

“到了当阳城后就可以上岸了。”罗萨曾宽慰这位有着异域血统的女孩。“宅院中有最柔软的床，最舒服的枕头。”

女孩却只是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对不起，大人，对不起……”

罗萨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难过，他曾觉得是因为女孩离开她多年生活的雷蒙城而一时伤感，但仔细一想这完全没有道理，在出发前，米莉是如此地渴望踏上星辰群岛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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