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442章 梅迪奇23

梅迪奇的右手轻轻发力，稍一拽动鞭子，监工便被手中擎着的鞭柄拉离了地面，然后变成一道黑影急速地朝着矿洞岩壁飞去。巨大的声音在整个昏暗的矿洞中响起，那是监工的脑袋与坚硬岩壁碰撞所发出的声响，像极了一个熟透了的甜瓜爆裂开来。血与浓稠的液体混杂在一起将岩壁涂染成了橙红之色，随后迅速流淌到了地面形成了一滩小血池。

连他都被自己的力量吓了一跳，此时一阵带着哭泣的尖叫响起，将他从惊愕中拉回现实，随即一道暗红的光闪过他的面前。他本能般地再次抬起右手，赤手将那柄锋利的剑刃接住，然后用力一握，钢铁应声碎裂。

没有时间给他思考，第二名卫士的长剑已经从他身侧横斩过来。他一个踉跄避开长剑的攻击范围，然后顺势挥拳打中那名仍因长剑碎裂而呆立着的卫士的胸口。

第二名卫士在只挥出一记横斩之后便突然停了下来，他的两个同伴的死状——前者的头颅已经完全破碎，后者胸口霍然出现了一个空洞，临死之前连一丝挣扎都无——彻底地让他失去了战斗的意志。长剑自他手中落下，他双腿战栗地跪倒在地。“饶，饶了我罢。”即便戴着钢盔，但还是能从眼缝中看到他在流泪，“我，我不想的，是他，”他颤抖地指向那具干瘪的尸体，“是他命令我对你动手的，我——”

怎么可能饶了你？如此想着梅迪奇走到卫士面前，右手轻轻掐住其喉咙。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恐惧，其全身都在颤抖，他可以利落地将卫士的脖子扭断了解其生命，但不知为何他内心之中突然产生了某种教他兴奋的念头。

不，他立马在脑海中喝止了自己，那不是你，停下，你不能那么做……

他倏地清醒过来，对上了跪在地上的卫士的目光，那泛着泪水的红眼中满是恐惧。他还是扭断了卫士的脖子，但没有更多的苦痛。

梅迪奇不清楚那一声哭泣的尖叫是谁发出，但眼下周围的矿工没再发出更多的响动，他们或是怔怔地看着他，或是跪在地上祈祷，还有一些年轻的女人则掩面哭泣。他找到伏在地上的葛维格，就离第一个死掉的卫士不远的地方。因为周围到处都是血——已分不清究竟是从卫士身上，还是从监工身上流下的血，亦或是葛维格自己的——没有一个矿工敢接近葛维格。趟过温热的血池，当他将葛维格轻轻抱起时才发现，葛维格已经从昏厥中醒来。

“力量，力量……”鲜血从葛维格干燥起皮的嘴唇上汨汨流下，这兴许是被鞭打的时候他自己咬破的，“神明。”

“神明的力量。”虽然不清楚葛维格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梅迪奇还是替他说完。

“不，”葛维格的绿眼睛不再像以往那般明亮，“那，那是，是……”葛维格的伤势比梅迪奇想象得更加严重，监工的鞭打似乎抽去他身上所有的力气，“深处，矿洞，异变……咳咳咳，峦石城，呵……”曾经的峦石城骑士死得并不甘心。不清楚他在晕厥的时候想通了些什么，但最终他都没能将这些信息传达给梅迪奇。

这个曾经的骑士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老态，梅迪奇望着他怀中的葛维格想，这是异变所导致，每一个矿工都不例外，除了我。峦石城，他琢磨着葛维格最后的话语，那或许就是我要去地方，但在此之前得先解决眼下的问题。无论如何，监工与两名卫士的死都不可能轻易地被掩盖过去。很快，其他轮岗巡查的监工便会发现少了一名监工和两名卫士，然后他们就会找到这个矿洞，并对肇事之人进行惩罚。我会再次对此作出反抗，接着更多的守卫及骑士涌入矿洞之中，他们会有源源不断的支援，而我只有这身仍未成年的孩子的躯体。何不在敌人察觉之前先一步行动？矿工们会一起反抗，还有我的力量……

他将葛维格轻轻放回地面，然后站起，目光扫过矿工。他们迷惘，他们无所适从，他们感到恐惧，唯独缺少的就是勇气。“我……”话甫一出口，他的脑袋中便一片空白。他曾在星辰群岛见过许多传奇船长招募水手时群情激昂的演讲画面，他也幻想过自己站在那个高台之上骄傲地面对自己的乡亲，可当真的要在众人面前讲话的时候，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又变回了那个手脚灵活，嘴巴却异常笨拙的搬运工小弟，即便他现在拥有了某个强大的力量。“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末了，他终于挤出几个字来。

梅迪奇不会责怪他们，长久以来不断施加的恐惧已然成了束缚着他们的无形的枷锁，而侵噬、蚕食着他们身体的异变则为这具枷锁缠上了牢不可断的钢铁之链。他独自将监工与两名卫士的尸体搬上运矿石的板车，然后再背上葛维格，这是他能为这些矿工做的最后一件事，这样或许能撇清他们与监工之死的关系。

板车在他身后留下了一条迤长的尾巴，在火炬之光的映照下犹如漆黑长臂直伸向黑暗深处。他轻松地将板车推上平台，放下葛维格，然后扯动垂下的绳索。一阵沉闷的铃声过去片刻，升降梯平台在“咯啦咯啦”的巨大动静中开始缓缓上升。

梅迪奇发现自己甚是不安，这是条陌生的路线，升降梯的顶点对他来说亦是未知，他不清楚地面上的情况，那里是否有高墙砌筑，是否有群山环绕，也不清楚有多少守卫驻扎，多少骑士巡逻，他更加不清楚自己的力量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或许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两个持剑卫士，可是如果对方有二十个人，二百个人呢？也能保证不被他们伤到分毫吗？若他能侥幸地活下来，那么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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