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422章 梅迪奇3

温暖的海水不停地冲刷着脚踝，他缓缓地低下头，所见的却是黑色的浪潮，于是黑水倏地变得冰凉，冻得他双脚麻木，无法动弹。我为什么站在这里，他思绪紊乱地想到，这又是哪里。他看到身前是一望无垠的辽阔黑水，身后则是连绵高耸的黑色群山。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因为杀死“鱼鳔”而躲避到了某个阴暗的空间中，之后便被窒息的空气闷得透不过气。看来我是死了，他想，这里是人们死后该来的地方，群星指引着我们……可是他怎么都找不到群星。

他蹲了下来，双手掬起一捧黑水，结果黑水又霍地变成了红色，连带着眼前的黑水亦变换为猩红海洋。不，这不是海洋，是燎原的大火，灼烈的刺痛自双脚蔓延全身，仿佛遭受残酷的焚烧之刑。滔天的浪涛在远处的海面上逐渐成形，并迅速朝着他袭来。它就像一堵红色的危墙，倾塌而下。他被红色的海水裹挟着卷入大海深处，咸涩的海水不停地从他的口中进入，直到连他的肺部也满是海水，导致他胸口如焚烧般灼热。他不停地咳嗽，整个世界也随之震荡碎裂，周围的海水却丝毫没有退去，并且愈来愈热。

他猛地醒来，咸水不停地从嘴中呛出，在此过程中他的意识也逐渐开始清醒。通过满是泪水的视线，他看到两张黝黑的脸庞，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愤怒中却又带着疑惑的神情。

“他醒了。”一个长着细长脸的人说道。

“难道我没长眼睛吗？”站在他旁边的人不屑地说道，他的脸同样瘦削，但比之身边的细长脸则稍宽一些，“他有没有醒我还看不出来？”

“见鬼，”细长脸的人不满地说，“有必要什么事都要呛我吗，六指？”

“我可不想被蠢蛋教做事。”叫作“六指”的人啐了一口，“而你，靴子脸，你就是那个蠢蛋。”

“没人能说我蠢蛋。”“靴子脸”愤愤地回道，“我妈妈从来都说我是个聪明的孩子。”

“妈妈，妈妈。”“六指”模仿着“靴子脸”的语气戏谑道，“你怎么不待在你妈妈的怀中嘬奶去？”

“靴子脸”明显有些生气，他侧过头，皱着鼻子怒目而视。

“怎么？”“六指”与“靴子脸”正面直视，挑衅地说道，“你难道想和我比试一下？你都输了多少次了，一次都没赢过我。”

“我不跟你争吵。”“靴子脸”表现出了服软，然后将目光转回到了梅迪奇身上，“我们该想想怎么解决这个小子。”

就在两人拌嘴争吵的时候，梅迪奇已经大致弄清楚了周围的情况。他正蜷缩着身体躲在一只空的酒桶中，被眼前的两人用海水泼醒，眼下他脸上，衣服上上还残留有海水的味道。再看头顶的天花板，很可能他们在某艘船上，而这艘船此刻正在海上航行，自然“靴子脸”与“六指”便是船上的水手。至于他们的外号，前者可能来自于他脸的形状，后者或许真的有六根手指，这得等到之后验证，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

“小子。”先开口质问的是“六指”，“你是谁？你怎么会躲在酒桶中？你是怎么躲进去的？难道你把桶中的酒都喝完了？”

梅迪奇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实话，就在“鱼鳔”坠海以后，他发了疯般地狂奔，根本不知道去了哪，他还以为自己躲入了码头中的某间小屋，哪知道他却在一个酒桶中。

“别跟我耍花样，小子。”“六指”说着，从脚边提起桶，将剩下半桶海水向梅迪奇泼去，“你要不老实，今天就让你喝个饱。”

“不，不，请停手”梅迪奇央求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钻进酒桶中的，我只记得自己不停地在黑暗中奔跑，然后，然后……”

“我觉得我们得报告卡拉乔船长。”“靴子脸”建议道。

“我当然会报告船长，”“六指”瞥了一眼“靴子脸”，“但在此之前我们得问出点什么东西来。”

“什么东西。”“靴子脸”琢磨着说道，“可是你刚才不是已经搜过他身了么，什么都没有。”

“蠢货。”“六指”扶额咒骂道，随后转向梅迪奇打量一番。“小子，你说你在黑暗中奔跑，该不会就是前两天在北港刺死监工畏罪而逃的挑夫吧？”

“不，我不是挑夫，”梅迪奇立马否认道，“我，我……我是，水手，对，水手。”他临时编了个谎，“因为在酒馆中喝得烂醉，不知不觉就上了你们的船。”

“水手？”“六指”狐疑地又审视了他一番，“你的船叫什么？”

若是我说出一个耳熟能详的船名，谎言很可能立马会被揭穿，梅迪奇思忖到，可要是胡乱编造个名字，根本无法骗过这些消息灵通的水手。“胖，胖小姐号。”这是梅迪奇曾在北港中无意听到的。

“我知道胖小姐号。”“靴子脸”憨笑着接道，“那是一艘——”

“没人在意你知不知道。”“六指”打断道，“把他从酒桶中拉出来，‘靴子脸’，然后带去见船长。”

“就我一个人吗？”“靴子脸”惊讶地问道，“凭什么？”

“难道你不想得到卡拉乔船长的赞扬？或许他还会高兴地赏你一枚铜币呢。”

“那倒是，嘿嘿。”于是“靴子脸”一边微笑地唱着“铜币铜币”的歌谣，一边将梅迪奇从酒桶中抱了出来，而后者因为长时间蜷缩在狭小空间中，双腿酸软无法行走，只得请求前者背着他去甲板上。

“他为什么叫你靴子脸。”梅迪奇在“靴子脸”背上好奇地问道。

“因为他们说我的脸长得像只靴子。”“靴子脸”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外号，平静地回道。

“那六指呢？”梅迪奇继续问，“他真的有六根手指吗？”

“不，他和我们一样一只手有五根手指。”说到这“靴子脸”开心地笑了起来，“因为他的那话儿像手指那么细，握在手中好像有六根手指，所以叫‘六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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