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374章 迷雾海中的商人8

“黑夜之剑”号就像刺破重铠的利刃，以迅疾之势穿透了迷雾。整艘船仿若一只巨大的摇篮，随着热烈的欢呼而轻微摇晃。因这趟漫长“无声”的航程而压抑的船员们此刻纷纷来到甲板上迎接久违的陆地，重见暗淡的阳光。

船只因拥挤的航线而缓下了速度，船帆卷起，船桨轻拍浑浊的海面。“埃雷姆港。”拉斯基亚欢快地宣布道。

阴暗的天空下一座黑色的港口逐渐显现。在远处时，罗萨还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当“黑夜之剑”号徐徐航近，他才发觉这是一座何等庞大的港口，就好像是为巨人所兴建。

“大人。”拉斯基亚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道，“此趟航程您可适应？许多人第一次进入迷雾海会焦虑得睡不着觉，时刻担心航船会迷失，或者撞上某个岛。但事实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至少这条星辰群岛至埃雷姆港的航线没有出现过太多的意外。”

罗萨用两根手指揉了揉额角。“除了没法到处走动，”他平静地回道，“其他没什么不适应的。”他不打算将自己被某种力量困于现实与梦境间的游离之中的事告诉对方，而且在那次以后他也没有再出现过相似的状况。

雪熊将这种情况称之为“雪境”，原意为身在雪域而无法找到正确的路逃离的困境，后被用来形容类似于梦魇困境之类的场景。这立马让罗萨联想到了贝卡的画作，故事中的贝卡让自己进入到了画作之中从而脱离了现实世界，这与“雪境”的说法何其相似。

“这不太一样，大人。”雪熊在听说了罗萨的想法后进一步解释道，“雪境是一个被动出现的或是虚构或是真实的场景，而贝卡是他自己所想象、描画出来的一种幻境。”

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顺着调查下去的线索，结果只是有着相似描述的巧合，这不免让罗萨有些失望，但同时也再次提醒他，此行雪覆城困难重重。

“这也是没办法，大人。”拉斯基亚尴尬一笑，“我们得保护尊贵的客人。即便是那些船员，他们也被要求尽量减少在甲板上的时间。迷雾终归会遮蔽人的双眼。”

迷雾终归会遮蔽人的双眼，罗萨暗自重复道，心中思绪万千。

巨大的黑色高柱直插灰色的海底，将外海与港口分隔开来。破雾船越航近，便越能感受到这一列黑色高柱给人的压迫感，当破雾船从其两根高柱的间隙中行过，犹如蝼蚁爬过宫殿的柱廊。“这是怎样的神工鬼斧……”他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这是来自神灵的神工鬼斧。”拉斯基亚接道。

“神灵？”

“埃雷姆人所信奉的神灵，大人。”拉斯基亚解释道，“马达因被称为千镇之城，人们所信奉的神只不尽相同，埃雷姆人所信奉的神只正是孕育出这些古树的树灵。”

“你是说这些黑色的巨大柱子是古树？”罗萨诧异地抬起头，黑色的柱子一直向上延伸，似与天穹相连结。

“这就是被称为‘安宁之墙’的古树行列。”拉斯基亚点头说道，“埃雷姆人认为是这一列古树将迷雾与海怪阻挡在了迷雾海之中。”

“可是这古树既没有枝叶，也完全不像是……树。”罗萨朝船舷栏杆边靠了靠，望向古树漆黑的表面，上面的纹路像是许多简单线条图画的串联，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美与豪壮。

“因为它们死了，大人。”拉斯基亚接道，“在千万年以前，树灵离开了古树，导致其枝叶于一瞬间凋敝。大人，我想不难理解这些古树，你一定知道有一种叫做‘灵树’的树木，它们与灵树是这个世间唯二具有树灵庇佑的树木。”

罗萨知道灵树中蕴含着一些特别的力量，却是第一次听说它被树灵庇佑着。

“然而，可惜的是古树已经从这世上彻底地消失。”拉斯基亚故作哀伤地叹了口气，“灵树却依旧挺立。”

特色各异的航船于古树行列间穿梭来往，平静的水面划开一条条波浪，波浪交叠形成浪涛。每一棵古树旁的海面上，都围绕着许许多多灰白色的海獭，这些可爱的生灵仰躺着，肚腹上放着贝壳、螃蟹之类的渔获，随着浪涛上下起伏，却从未远离古树的周围。

港口离破雾船越来越近，那巨人宫殿般的建筑将停泊于码头上的船只衬托得像是一叶捕鱼小舟。

“大人。”拉斯基亚指着港口中一座尖顶四方的黑色建筑，开口说道，“那是商人行会大厅，所有来埃雷姆港贸易的商人都会去那里进行交易。我们有数十桶的葡萄酒与几百石的面粉将在这里卸货，这会用去我们半天时间，您看……”

罗萨看向一旁侍立的雪熊。高大的雪覆城人在注意到罗萨的目光后，接过话道：“大人，根据这几天迷雾海的情况，往后几天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

“那就在埃雷姆港休整一天，明天的这个时候启程。”罗萨决定道。

“是，大人，我这就去告知船长，然后让他去通知船员们。”拉斯基亚施施然鞠了一躬后向船首走去。

埃雷姆港事实上是处于名副其实的苔原之上，据雪熊先前所介绍，从此地一直向西延伸都受到了从冰雪山脉上刮下的冰冷寒风的影响，只消将视线往西眺去，那覆盖着地衣与苔藓的棕色原野一览无余。但这座港口却与周遭不同，它有着万物勃发的生机，黑色古树所筑造的建筑间翠绿色的柳树与随处可见的显眼繁花正是最好的证明。

随着“砰”的一声巨大响动，商船停靠在了码头边，旋即船员们便手忙脚乱地将跳板放下。拉斯基亚抢先一步走下甲板，来到栈道上。

“拉斯基亚阁下。”一个早已在栈道上等待的商人用通用语说道，“让我瞧瞧，您这次为埃雷姆港带来了什么？”

拉斯基亚将手向腰间一叉，骄傲地回道：“物资，能让你们生命得以延续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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