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370章 迷雾海中的商人4

罗萨了解了贝卡的故事，也了解了为什么伊迪帕斯总督会将这个故事告诉自己并且让他去寻找这幅画的画者。这幅画只是引子，伊迪帕斯总督所想的正是能够随意支配一切，如同“造物主”的力量，纵使现在已经是群星之子，但他依旧想要更多。

但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随即出现：他又该如何找到贝卡。若是伊迪帕斯总督的故事无误，贝卡已经进入了自己所创造的幻境之中，难道他也要以身入幻境吗？接着又是一个难题出现：他该如何进入贝卡的幻境世界。在进入幻境后是否还能安然地回到现实呢？

“伊迪帕斯大人……”罗萨有些为难地开口，但当即被伊迪帕斯抢过话。

“罗萨，别担心。”他似乎在安慰罗萨，“不需要你去冒险。你只要帮我找到与此相关的线索即可。当然，我会帮你将一切事务安排好，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利用你的智慧。”

我的智慧，罗萨暗忖到，我只是个行商之人，智慧远不及那些学士。“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伊迪帕斯大人。”他鼓起勇气问道。

“说吧。”

“为什么会选择我？”罗萨直白地问道，“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可以完成这项任务，请您原谅，伊迪帕斯大人，我并非想违逆您的命令，但是对于一个只懂得如何贸易的商人来说，这个任务充满了未知以及……以及无法确定的危险，这已经超越了我所能处理的能力。”

“就是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伊迪帕斯向罗萨投以赞许的目光，同时用手向他指了指，“我先前已经和你说过，每次和你谈话，我都会变得滔滔不绝。我将你当成是我的倾听者，不单是因为你在为我办事，更重要的你还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罗萨嗫嚅道。

“正是如此。”

即使现在已经踏上了去往雪覆城的旅程，罗萨还是无法完全理解伊迪帕斯说他是“聪明人”的真正含义，究竟是对他的奉承，还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某种戏谑，他深知自己并非伊迪帕斯所说的是个聪明的人。

从短暂的回忆回到现实，拉斯基亚正一脸谄媚地侍立在他一旁。“感谢你，拉斯基亚阁下。”他向对方点点头，“如果一切就绪，那就出发吧。”

桨手、舵手、补帆工准备完毕，水手吹响启航的号角，绞盘卷起船锚，商船缓缓航离码头。西港南面的瞻星台上的火炬仍未升起，但群星教派已于其下方聚集，他们着相同的漆黑长袍，虔敬地向西方的天空跪拜。群星庇佑，他也在心中祈祷道，愿此行顺遂。这不免让罗萨回忆起自己离开太阳岛时的场景，但那时的他对前路充满了信心与渴望，而眼下他心中有的只是忐忑与不安。

这艘名为“黑夜之剑”的奇特马达因商船曾是一艘战船，如今人们将其称为“破雾船”，即穿破迷雾的船。在它巨大的撞角上一团巨大的火焰凶猛燃烧着，犹如夜雾中的烽火与信标。此间离迷雾海的边界尚有一段航程，但依然薄雾弥漫，连星空也变得朦胧模糊。

雪熊刚离开一会儿，拉斯基亚便又从船舱来到甲板上。“大人，”他恭敬地说道，“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

出于对伊迪帕斯总督命令的服从，罗萨相信拉斯基亚肯定会全心全意服侍自己。“我会的，拉斯基亚阁下。”他应道，突然转而问对方，“你是不是专门买卖来自世界各地的画作？”

“啊，罗萨大人。”拉斯基亚表现得有些惊讶，“找寻那幅画是总督大人的命令，我自然要全力以赴去完成。但那并非是我的主职……”他顿了顿，再次露出标志性的微笑，“若是可以，请您猜一猜我是做何买卖的。”他卖了下关子，“一样东西，‘卖的人喜笑颜开，买的人痛苦哀伤，用的人懵然不知’，这是什么？”

不知为何，罗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答案，并脱口而出：“棺椁？”

拉斯基亚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地赞美道：“大人，您果真是拥有非凡的智慧啊。我曾向许多人提及过这个谜题，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能够立马想到正确答案，即便给出提示他们也猜不到。不过啊，要说是棺椁也并不准确，事实上，我只是将星辰群岛的楠木运至联合城邦，在那里做成棺椁，那里的商人——”

“伊迪帕斯总督大人呢？”在话出口的下一刻，罗萨便感觉自己非常的愚蠢，而拉斯基亚更是脸色铁青，不敢言语。于是他立即弥补道，“伊迪帕斯总督大人想必也能猜出答案，并且速度比我更快，他才是真正具有智慧之人。”

“是，是，是，您说的是，大人。”拉斯基亚不自在地捏了一把汗，“船舱中还有许多事务需要我去交代，请原谅，大人。”说罢，他急匆匆地欠身鞠躬，快步走下楼梯进入船舱。

数十支桨叶整齐地拍打着黑水，掀起卷卷白沫，破雾船冲开层层浪涛，速度越来越快，自舱底传来的划桨号子也愈发响亮。一只公鸡扇着翅膀在甲板上到处乱窜，年轻的船员在后面手忙脚乱地追逐。公鸡穷途末路飞上了船舷栏杆上，船员慢下动作，蹑手蹑脚地向它挨近，待到进入到了他认定的捕捉范围，他立马又加快速度，向着公鸡猛扑而去。然而公鸡比船员动作更为敏捷，只见它拍着翅膀腾空而起，向往自由的心让它勇敢地飞向了那片没有束缚与边界的黑色海洋，然而它最终也消隐在了其中。船员懊恼地捶打栏杆，嘴中还不停地咒骂着什么，但当他意识到周围还有其他人时又立马垂下了头默不作声地返回船舱。

我和那只公鸡不一样，罗萨无奈地笑着想到，但似乎将殊途同归。他返回船长室后便沉沉地睡去，迎接迷雾海的第一个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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