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364章 陷入循环的骑士2

当再次从带着节奏的摇晃中惊醒过来，亚森正骑在一匹驯马之上，炽烈刺目的阳光晒得他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他紧了紧握着的缰绳，扭身回望，黑甲骑士正紧随其后。

“怎么了，爵士？”沉闷的声音从黑甲之下传来。随后黑甲骑士掀开了面甲，一双陌生的眼睛正疑惑地注视着他。

“不。”亚森回过身低声回应。他是谁？他想，是克里沃还是莉卡？可两人的眼眸均非红色，也就是说黑甲骑士是一个他所不认识的人。

他们于笼罩的暗红浓雾中又骑出一段路程，亚森向身后的黑甲骑士开口问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铁门峡。”黑甲骑士的声音在女人与男人间转换，“您忘了吗？我们穿过铁门峡，已经在群山之中骑行两天了。”

是啊，我坚持走这条路，他想，然而我的内心却在不停地抗拒，似乎在告诉我这是个错误的选择。弥漫的暗红浓雾教人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这进一步加剧了亚森的不安。忽然间，前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震响，仿若巨岩滚落，他当即勒马停步，向身后的黑甲骑士喊道：“当心！”

“放心吧，爵士，那不是山上滚下来的石头，”黑甲骑士肯定地告诉他，“只是一辆行过的牛车。”

果然如他所说，一头长着红色眼睛的犁牛吭哧吭哧地拉着一辆巨大的板车从雾霭中走来。犁牛打了个鼻响，随后目不转睛地望着亚森，仿佛想要向他诉说什么。板车两侧各有一位穿着灰白长袍的修士随行，当他们在亚森面前经过时，一齐向他做了个祈祷的手势。“愿上主庇佑着你，骑士，骑士，骑士……”

上主。修士从来不会称呼神明为上主，亚森飞速思索着，那意味着刚才经过的那俩人并非修士，而是……他倏地调转马头，向牛车离去的方向看去，那原本应该置放着死者卷轴的板车上面霍地站起了几具黑色的骸骨。

阴森的气息自牛车扑面而来，驯马不安地甩动着头颅，随后啸叫着人立起来。亚森一边死死拽住缰绳，一边将手伸向腰间，然而他却忘了“长夜”早已消失不见。他想要提醒黑甲骑士，声音却堵在了喉咙，于是他转过头去，蓦地发现原本戴着黑色全盔的骑士亦成了具阴暗的黑骨。隆隆之声渐行渐远，却留下了两位森然站立的“携卷人”以及一群周身氤氲着凛冽寒气的黑色骸骨。如此一来，亚森便被前后夹击，难以脱逃。

后方是铁门峡的入口，但成群结队的行走骸骨以及“携卷人”已将山道堵塞。前方只有一个骑着骷髅马的黑骨骑手，但那里是**湖，是他即将失去他的侍从克里沃的地方。骑士所具备的高超骑术让亚森迅敏地躲过来黑骨骑手挥来的剑，随后一踢马刺绝尘而去。

那些像人一样会行走的骸骨究竟是什么？骑出一段距离后亚森思索到，难道是某种被教会认为是异端邪术的死者祭祀之术？可那只是一种被人们认为是邪典的传说，从来没有在王国中出现过，而今却让我在这群山之中遇到了？

当他以为自己暂时安全的时候，驯马突然向下一沉，随后狠狠地摔倒在地扭断了脖子。而亚森则被甩飞出去好几十码的距离，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之上，顿时失去了意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却发现自己再也感觉不到腰身以下的存在。

见鬼，他透过红日在浓雾中晕开的红光，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昔日的王国骑士团骑士如今却在这荒无人烟的群山之中死去，而且是以如此不荣誉的方式死去。那些黑色骸骨马上就会追上来，然后将我转化成它们的同伴，再接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张蒙着阴影的脸庞蓦地挡住了他的视线。“骑士。”他张了张嘴，露出其猩红的口腔，“看起来你需要帮助。”

“你会说话？”亚森以为对方是追赶自己的骸骨，没曾想却惹得对方不悦。

“啊，骑士。”对方咂了咂嘴，“我是岁数大了些，行动也不如以前那般灵活，但是开口说话自是不成问题。我还需要它来吃东西呢，等到哪天真的连嘴巴都动不了了，那也就离死不远咯。”

“你是人？”亚森不可思议地叫道。

“噢，骑士，你可真没有礼貌。”

眼见着那张黑暗的脸庞从亚森的视线中消失，随之连动静也渐渐淡去，亚森立马开口道：“抱歉。我不知道……”他喘着粗气喊，“请等一等，帮帮我，有东西正在追赶我。”

脚步声又向他慢慢靠近。“你是说那些东西吗？”当那人将亚森扶起，并倚靠在巨岩上后，指向来时的路问道。

亚森朝着手指向的方向看去，碎石路面上散落着一堆漆黑的骸骨。“那是我的马……”他喃喃地说道，随后将目光收回至那个扶他起来的人身上。这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身形瘦小，并且略有些佝偻，似一个年迈的老妪。

“眼下你的状况可不太好，”老妪在他身边瓮声瓮气地说道，“恐怕你没有太多心思去关心你的马了。”

老妪的目光一直盯着亚森身体的下方，于是亚森也循着看去，结果却让他心惊胆战。他的下身——自大腿根部以下，已经没有了完整的形状，血红色的肉糊混杂着细小的碎骨在碎石地上不住地流淌开来。可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来自那里的疼痛，甚至连一点不适也无。

“不。”他再也无法冷静地思考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又要向何处前往，在那些伟大的目标之下，他的肩膀不再宽阔，他的胸膛不再厚实，他的躯体不再高大。他只剩下半截身子，以及很快就要面对的事实：死亡。

老妪的话将他从沉沦与黑暗中拉了回来。“但是没有关系。”她不紧不慢地说，“你已经来到了**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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