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317章 自然之裔3

相比于陪侍在教宗身旁的时光，站在门外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厚重的橡木门将卧室内的声音彻底隔绝，因此外面完全听不到屋内的动静。梅莉奥尔院长这么长时间在里面做什么？熙德暗忖到，是在向教宗陛下倾诉，还是在……一幅幅曾发生过的俩人同床共枕的画面倏地在他脑海中闪过，没等他反应过来，想象便紧接着回忆出现。

梅莉奥尔院长缓缓地将身上的长袍褪去，霍然间，她的手中多出了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匕首，匕刃泛出一道暗浊的红光。不，别伤害他，熙德忘了自己无法开口说话。但梅莉奥尔院长似乎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她缓缓地转过头，露出的却是一只红色的尖利鸟喙与一双充满血色的可怖双眼。与此同时，她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只见纤细的手臂高举，接着迅速将反握的匕首往下刺去，如同火焰般炽烈的血液当即迸射。

不，不，不。鲜红退去，深褐色的橡木门呈于眼前。熙德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汗珠，而他的长袍已被汗液浸透。这只是幻想，他提醒自己，最近日夜守护教宗陛下，以及反复做同一个梦，让我将梦中所见带入到了另一个幻想之中。

但此时，熙德的心脏跳动得愈来愈快，不安的情绪也越来越强烈。难道梅莉奥尔院长将我与法尔奇大主教遣开，是为了更方便对教宗下手？不等深究梅莉奥尔院长会做出什么事情，他已经抬起手将敲门扉，结果手刚要碰到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红润的脸蛋在暗淡的火光下出现，梅莉奥尔院长也没想到熙德此时正对门站立，但她脸上的诧异只停留了片刻。

熙德则立马将目光略过梅莉奥尔院长，投向其身后的教宗，所幸床上并未出现一滩渗人的血迹，也没有其他任何异样。于是，他将视线重新转移到梅莉奥尔院长身上，这才察觉到她的脸上挂着两行淡淡的泪痕。

“愿神明保佑陛下。”梅莉奥尔双手贴于胸前，呈半圆祈祷状。熙德回以相同的祈祷手势。

梅莉奥尔走到门外的走廊时忽然停下。“照顾好陛下。”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教会必将严惩行凶之人，神之眼洞悉真相，必会降下神罚。”说罢，她也离开了教宗塔顶层。

卧室里，教宗陛下仍在昏睡之中，但相比于之前，他的呼吸平缓了许多，他手上及额头的温度也有稍许降低。是梅莉奥尔院长，熙德想，她对陛下做了什么，竟让他有了些许好转？

然而，这似乎是个短暂的假象，到得深夜，寒风骤起，教宗又一次从昏睡中睁开眼睛，嘴中重复呢喃着同一个词：阿司，阿什……熙德安抚着教宗，一边喂他清水与药剂，一边琢磨着他所念叨的词。莫非是灰烬一词，但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他在梦中看到了大火，然后火焰将他所在意的东西烧成了灰烬？还是他在被行刺后见到了火焰在修士间蔓延的惨状？

抽搐颤抖比以往持续的时间更久一些，之后教宗便又陷入到了无止境的昏迷之中。熙德来到窗边，望向圣赫米里提峰，圣洁的雪顶在月光下反射出惨白的光辉，却进一步衬托出了悬于其上，闪耀着紫色星芒的神之眼。

神明会通过神之眼看到陛下所遭受的苦难吗？这是神明对他的磨炼吗？仰望了一会后，他便收回思绪，将窗户轻轻地关上，因为疲惫与困顿开始侵扰他的身体。

第四天，依旧有主教来看望教宗陛下，这一次换成了伯尔纳与乌尔班，两位圣赦院的枢机主教表情严肃，站在教宗的床前许久，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末了，伯尔纳主教将手贴于胸前作祈祷状，口中轻声诵念祷词，乌尔班主教则来到熙德的身边。

“陛下是否醒来过？”他语气平板地问道。

如果瞪眼望着天花板也算醒来的话，那就是，但熙德还是摇了摇头。

“这几天谁来看望过陛下？”乌尔班主教接着问道。随后当他意识到眼前的修士是个哑巴的时候，立即接道，“啊，我忘了你不会说话，可怜的孩子，愿神明眷顾着你。”他侧过头看了眼伯尔纳继续说，“也罢。若是陛下有所好转，请立即将消息传递至枢机塔。”

熙德恭敬地站在旁边，向伯尔纳主教颔首鞠躬。两位枢机主教又在床前站了一会儿，然后便离开了卧室。

他们会是那个要将教宗杀害的“凶手”吗？熙德在他们离去后思索到。其中伯尔纳主教在苦路游行之前曾与教宗陛下有过交流，只是当时的对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问伯尔纳主教是否会在他的身边，而伯尔纳主教的回答则是侍奉在他左右。如今想来甚至有一丝诡异的意味，似乎话中有话。

但是他们为何要对教宗陛下动手呢？在教会的事务上，教宗一直与托钵修会存在着意见相左的情况，但多以陛下退让告终，也因此这十五年来无论是托钵会还是贫穷兄弟会都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与扩张。教宗陛下对此也曾私下抱怨过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托钵会壮大。难道两位枢机主教还不满意，甚至要将苦修推行至整个教会，然后成为真正的托钵会？

让熙德否定自己的这个猜测的是那双眼睛。无论是伯尔纳主教，还是乌尔班主教，他们的眼眸是那般澄澈，饱含对神明的虔诚，决然不像会出现凶恶与憎恨的眼神之人。但一个新的问题也同时出现，那些从城门进入圣城的流浪汉是谁？他们是否为贫穷兄弟会的弟兄，他们是否来参加苦路游行？但他们携带着棍棒，须知，在苦路游行中除了钥匙军，参加游行之人一切武器都不被允许。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王国骑士团团长和马车上的女巫。然后问题的关键又回到了最初，这些人是否与两位托钵会的枢机主教存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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