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174章 受重任的学士2

贝伦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这力量来自于加洛亲王的言语，是他内心中某种不为所知的神秘力量。他再次离开高背椅，从墙上取下羊毛斗篷披上，然后走下了安静的角楼。

城墙上的火炬闪烁明照，仿若白昼，结队的守卫在城垛后来往巡守。很显然，在发生了“女巫”事件后，守备队加强了对新王堡的防御，如今只要皮伊塔安高丘上出现一点异动，恐怕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在环墙内，偌大的庭院中，却安静得近乎诡异。宴会当天这里还满是营帐与堆积的食物与酒桶，而今只留下骑士与守备队训练所用的枪靶，以及战马遗留下的粪便。

贝伦紧了紧斗篷，又将兜帽往下扯了扯。春月之雪后，尽是阳光明媚的日子，然而气温却丝毫没有上升，朔风依然肆虐着这片土地。

“贝伦学士。”贝伦再次回忆起亲王交代于他的任务，“以你的智慧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在教会意识到整件事已经进入到了他们接管的范围内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助。”

亲王诚挚的目光在烛焰背后散发出明亮光芒，但贝伦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寒意，隐藏得很深，不易为人所察觉。

在侏儒因连续的高烧而死亡后，老头也在今天早上死去。如今杂戏班中只剩下三个孩子，一个是只懂得唱歌，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孩，一个是只负责在杂戏班干杂活的小妹，最后才是“女巫”本人。除了“女巫”，根本无法从另外两个孩子的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只要稍一威吓，他们便陷入失语的状态，拷打更是让他们完全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所有的希望似乎都落在了“女巫”身上。然而没有一个人敢去接近这个象征着灾厄的人，加洛亲王只能强下命令，让狱卒去接触。结果他们不但没有问出任何信息，事后还宣称自己也遭到了“女巫”的诅咒，卧床不起。

啊，现在这个危险的任务落在了我的头上，贝伦想。旋即他又莫名地回忆起在学城的机械院与泰利斯博士的对话，那似乎便是贝伦接触隐秘的开始。不，起始是费奇诺博士告诉他关于新星的诞生。

经过通廊，贝伦进入到王家花园。幽寂的花园中，略显萧条的树草此时被盖上了一层银毯，那并非新雪未融，而是皎洁的月光铺洒。他稍许驻足望向老国王的寝宫，寝宫的木门外氤氲着一团挥之不去的气息，贝伦曾经将其视为死亡气息，然而过去了这么久，老国王却依然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寝宫对面的圣堂，日夜通明，修士与修女们于此祈祷，祈求仁慈的母亲将可爱的王后引向另外一个美好的世界。

贝伦看到圣堂的橡木门拱券下，画着一幅无面神明像，其手中捧着象征新王堡的塔楼。筑城者雷蒙·皮伊塔安在建造这座城堡时，得到了教宗的祝福。然而如今，在这神圣的城堡中却发生了“女巫”诅咒这般骇人听闻的事件。

他默叹了一声，径直穿越花园，来到一座城墙的堡楼前，在这堡楼的底下正是新王堡的四层地牢。

眼看着一个深色斗篷包裹全身的人走近，把守于堡楼门外的两名守卫立时警惕了起来。他们将手中长戟横陈过来，挡住贝伦的去路，然后大喝道：“站住！地牢重地，不准入内。”

贝伦将兜帽拉下，“是亲王殿下命我来审讯‘女巫’的。”

听到“女巫”这个词，两名守卫不由地身体一颤。其中一名守卫立即放下长戟，“贝，贝伦学士。我们听说了有人会来审讯……审讯她。”他似乎特意在回避提及“女巫”，“但我们没想到竟然是您。”

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贝伦腹诽道。然而这一趟地牢之行，即便不是亲王的命令，他也已经做好了打算，只不过现在的情况让他能更加方便地进入地牢中。

“贝伦学士，小心，这里的台阶不太平整。”那名守卫举着一支火把在前面引路，贝伦跟随着一点一点步下地牢逼仄的石阶。

“最近有人来过地牢吗？”贝伦明知故问道。

“唔，哪里还有人敢来这阴森的地牢，城堡中的人听到‘女巫’的名字就都被吓坏了。”守卫身上鳞甲间摩擦的喀啦声为这阴暗的地牢又增添了些许恐怖氛围。“就连我们平时也只敢下到第三层，而关押……她的第四层只有维斯卡愿意深入，所以平时送餐问话的活都交给了他。”

他们沿着盘旋的楼梯来到第二层，在他们此刻所站的平台，有两条通道以及往下一层的楼梯，两条通道中有一条是通向第二层牢房的走道，从里面有微弱的火光照出；而另一条通道则漆黑幽深，望不到底。这原先是条通往新王堡外的密道，据闻当伊戈尔冲破新王堡的大门，马维卡最后的子嗣便是从这条密道逃出被敌军层层包围的城堡的。如今这条密道的前方早已经被巨石堵塞，因此也不再需要将其隐藏起来。

当来到第三层的平台，这里的空气愈发令人窒闷。守卫霍地停下了脚步，“贝伦学士。”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下面便是地牢的第四层了，维斯卡和……和她就在下面。我，我就不下去了。”

贝伦接过守卫手中的火把，一点一点沿着石壁往下走。这里比上面的三层地牢更加阴冷，连火把上的火焰都弱了不少。如同巨雷的响声骤地钻入他的耳中，而且越来越清晰，当他又走下一阶，已能分辨那是有人在打鼾。

楼梯的尽头又是一个圆形的平台，隔着一扇门框便是狱卒休息的地方。贝伦注意到通往深处牢房的门并未上锁，无尽的黑暗不断从里面溢出。肥壮的维斯卡此刻正倚坐在门侧的墙边，鼾声大作。贝伦决定不去理会这名狱卒，遂跨过他的身体推门而入。

火光再次变得微弱，只剩下两根手指粗细，幽黑的走廊充溢着令人窒息的恶臭与腐朽的气味。他转过身，向一侧隔着锈蚀铁栅栏的牢房中望去，在橙红的光焰下，看到一具臃肿的身体躺在褐色的稻草上，那裸露的身体除了脸，没有一处完好，而原本应该是两条胳膊的地方，此刻却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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