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105章 公主3

如果那个辉煌的马特洛奈还存在，那将是一座能容纳几十万人的城市。伊尔玛从进入马特洛奈骑马至月神湖就花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她喜欢骑马游荡的经历来看，它足有七八个部落领地的大小。

月神湖周围的堤岸上此时已经挤满了穿戴齐整白袍的男男女女，他们自觉地留出了一块开阔地，那便是卡拉法家族部落将要搭建营地的地方，也是诸多部落即将举办阿尔庭的地方。

阿尔庭是一个每隔三年召开的大部落会议。其首先将会由一名既了解会议议程，同时也通晓阿尔庭已有协议的司仪（通常是各大部落轮流选出各自认为合理的人选）来主持，他将宣读部落间已经签订完成的那些协议，然后再宣读这一年各部落将要提出制定的内容，之后由各部落的坎来表决是否通过新的协议。若超过三分之一的部落否决，那么新的协议内容将不会被通过；若一项新协议要被真正确定，则需要超过五分之四的部落同意，这便意味着否决的部落与那些看起来事不关己放弃表决的部落加起来不能高于五分之一。

一旦一项新的协议规定在阿尔庭上被确定，那么往后所有来马特洛奈的部落都要遵守协议上的内容，从严格执行的程度上来讲，它已经上升到了律法的程度。而如果有人胆敢触犯这些由各个部落签订的协议，那么他将面临最为严重的惩罚，即阿尔庭流程的下半部分——审判。

在结束上半部分的协议制定与表决后，各部落将一同审判那些最危险的罪人——他们或是亵渎了日神与月神，或是挑起了多方的战争，又或是将瘟疫在世人间传播。实际上，阿尔庭审判之人为数寥寥，多数情况，例如某个部落的人无故（即在非战争之中）杀害了另外一个部落的人，两个部落之间会自行商议解决，而不用留到阿尔庭来处理。在阿尔庭上，被审判者将会接受众多部落的坎们的质问，也会接受许许多多围观部落民的唾骂，以及来自月神与日神的审判。

阿尔庭是维系着耶鲁格林各部落间联系交流的纽带，亦是部落民们对日神与月神的虔诚侍奉的体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阿尔庭也实现了耶鲁格林的一统，以一种与沙希律达的征伐所不同的方式。

“啊，他们可真慢呀。”伊尔玛望着空荡荡的营地喃喃道。

“公主，是您太心急想来马特洛奈拉。”迪米尔说，“阿卡迪坎是所有部落坎中最伟大的坎，他理应在最后出场，接受其他部落的夹道欢迎，接受他们热烈的掌声。”

“哼，我才不管。”伊尔玛自知迪米尔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任性地狡辩，“我可不喜欢慢吞吞地跟在人群后面，像沉睡虫（密林的原始树林中一种行动缓慢的虫子，一天至多能爬行一寸）一样。”

“沉睡虫可是密林最危险的虫子。”迪米尔向她解释道。

伊尔玛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嘟囔道：“你明明知道我只是想说吾之父的队伍行动缓慢。”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月神湖的堤岸边，在马背上一眼望去，月神湖的湖面如一面银镜般平静，一丝涟漪也无。蓝天与白云倒映在湖面上，如同两个颠倒的相同世界，只是湖面下的世界被蒙上了一层阴暗的迷雾。

漆黑的湖水之下究竟有着什么没人知道。有人说那是一个与他们这个世界日夜相反，却又是相互连通的世界，当月神化身月亮从云端显现，日神便去到了湖下的那个世界，祂伪装成了月亮，却无法掩饰祂散发出的光与热；而当日神化身太阳从东方的大地上升起，则换成月神去到湖下世界，祂也学着日神将自己伪装成太阳，但其带给世界的深邃与阴暗却是无法改变。

“赞美日神，感恩月神的仁慈。”伊尔玛默默地念诵道，随之三个跟班也不约而同地开始诵祷。

“公主，”当他们念诵完，迪米尔再次开口，“您得知道月神湖与日神之柱的意义，还有——”

“我知道，迪米尔，我知道。”伊尔玛对于迪米尔喋喋不休的话语有些不耐烦。迪米尔名义上是作为她的跟班，或者称之为护卫，然而事实上却是她父亲阿卡迪·卡拉法派来监视她，同时代替自己来教育她的。

阿卡迪从小便严格要求伊尔玛读书学习，他曾告诉她，真正能够一统耶鲁格林的并非骏马与弯刀，或是其他的任何武器，而是文字。那时天真年幼的伊尔玛向父亲问道：“其他部落的坎们一看到这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后就会被吓住而跪下来臣服吗？可是它们并不吓人呀。”她指了指莎草纸上自己用芦苇笔写就的杂乱文字。阿卡迪被女儿逗得哈哈大笑，双手将她举起在半空中转圈。

那时虽小，但父亲的笑容伊尔玛却记忆犹新，只可惜，往后的日子里他的笑容越来越少，与她之间的关系似乎也越来越疏远。而父亲教导她的“用文字一统耶鲁格林”的话语，她至今都未能彻底明白。

被短暂地打断以后，原以为迪米尔会就此停住，结果他却依旧滔滔不绝地向伊尔玛灌输着关于日神与月神的意义。“月神湖是一个圆形的湖泊，在它的正中央有一根从湖底窜升入半空的巨大石柱，当马特洛奈昔日的那些宏伟建筑在岁月中被不断风蚀，只剩下隐约可见的土基，日神之柱却依然坚挺地矗立在这座城市中央，丝毫未受自然之力的影响。它被日神赋予了神灵的力量，正如月神湖的湖水亦是来自月神的恩赐。”

“在每一个部落民的心里，月神湖与日神之柱都将刻下永不会磨灭的烙印。”迪米尔专注地讲述着，不去管伊尔玛是否对此厌烦，“它们被描绘成简单的图案，即一个圆圈与中心一点。外面的圆圈象征母神，从出生到死亡，再重生的循环连续状态。中间的一点则是父神的生殖象征，也预示着祂的至高无上，以及与母神相互结合的一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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