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府,花厅。
雕梁画栋的花厅内,熏香袅袅,珠翠环绕。
温梨儿抬手,纤指轻轻揉了揉额角,突然开口:
“本宫有些乏了,诸位夫人小姐且宽坐叙话,本宫先回房略歇息片刻。”
皇后凤驾欲离,谁敢置喙?
厅内众人立时敛声屏息,齐齐起身,垂首恭送。
“恭送皇后娘娘。”
侍立在旁的天天和暮暮也立刻起身,欲随母后同返。
温梨儿回眸,唇角漾开一抹温柔笑意,目光扫过花厅角落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官家子弟道:
“此处与你们年岁相当的孩子不少,不必跟着母后,自去玩耍便是。有秦嬷嬷和蝶衣、蝶舞随侍左右,尽可安心。”
天天素来不喜欢和‘同龄人’在一起,暮暮则更愿与书卷为伴。
然而对上母后那双含笑的眼,兄弟俩对视一眼,终是乖巧地点了头。
天天转向一旁的秦嬷嬷,小脸严肃。
“嬷嬷,母后就劳你费心了。”
秦嬷嬷满脸慈爱,笑纹深深:“三殿下放心,老奴定当妥帖照料娘娘。”
待那扇隔绝了无数探究视线的花厅门扉在身后合拢,温梨儿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长长吁了一口气。
方才席间那一道道或好奇、或怜悯、或欲言又止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头无端烦闷,隐隐透着不安。
哼!阖府上下,连同孩子们都神神秘秘,想瞒着她?
温梨儿眼波流转,一丝狡黠灵动的笑意悄然爬上唇角。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软语吩咐:
“本宫乏得厉害,要歇会儿。”
秦嬷嬷等人不敢怠慢,忙上前为她卸下沉重的凤冠钗环,洗净铅华。
待温梨儿躺进锦被,她朝侍立床畔的几人轻轻摆手。
“你们且去外间歇着,今日不知怎地,就想独自静一静。”
秦嬷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蝶衣、蝶舞交换了一个忧心的眼神。
终究不敢违逆,几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温梨儿屏息凝神,侧耳细听门外动静。
待确认脚步声远去,她猛地掀开锦被,赤足踏上冰凉的地板。
她在嵌着螺钿的黄花梨衣柜前逡巡一圈——
想寻一套丫鬟的粗布衣裳自然是不可能。
她只得挑了一件料子最素净、纹样最不起眼的月白色襦裙换上。
又快步走到菱花镜前,想挽个简单的妇人髻。
纤纤玉指拈起乌木梳,却僵在半空。
自入宫那日起,她再未亲手梳理过头发。
平日瞧着秦嬷嬷她们动作行云流水,仿若轻而易举。
轮到自己,那发丝却如同有了主见,左支右绌。
挽出的发髻歪歪扭扭,不忍卒睹。
无奈,她只得凭着模糊的记忆,勉强梳了个未出阁时常梳的发髻,对着镜子左右端详。
虽嫌稚气,倒也干净利落。
这才蹑手蹑脚地挪到雕花木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
她搬来一张圆凳垫脚,一手提着裙裾,一手撑着窗棂,灵巧地翻了出去。
小样儿,还想瞒着她?
她想知道的事,自有办法弄个明白!
看这阖府上下讳莫如深的架势,分明是发生了大事,且是人尽皆知,唯独将她这中宫皇后蒙在鼓里。
再思及孩子们强装无事的神情,以及家人眼神中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温梨儿心头咯噔一下,一股凉意倏然窜上脊背——
难道,此事竟与陛下有关?
她垂下头,将鬓边一缕不听话的发丝抿到耳后,加快脚步,朝着府中最为热闹的所在——花园而去。
府中仆役自然识得她,花厅女眷更是刚刚才见过她的模样。
至于前院男宾所在,更不方便。
想打探消息,又不想惊动他人,唯一之法,便是寻个人声鼎沸却又不易被察觉的角落,做个“隔墙耳”。
思来想去,偌大的承恩公府,唯有花园假山叠石、花木扶疏处最是合宜。
即便不慎被人撞见,一句“本宫随意走走赏花”,也足以搪塞。
温梨儿悄无声息地融入花园。
她学着那些三三两两赏花谈笑的宾客模样,微微垂首。
目光专注地流连于脚下的鹅卵石小径或身旁的奇花异草。
脚步却不着痕迹地向着假山群最深处的一处隐蔽角落挪移。
园中游玩的少年少女们偶有瞥见这抹陌生又清丽的素色身影。
但见她低着头、步履匆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便也歇了上前结识的心思。
温梨儿暗自舒了口气,终于成功匿身于嶙峋怪石之后。
她踮起脚尖,随手折下一枝开得正盛的梨花。
借着花枝的遮掩,凝神屏息,侧耳倾听。
果然!假山另一侧,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
虽隔着厚重山石听不真切,但“陛下”、“皇后娘娘”这几个词,却隐约传入她的耳中。
果真是陛下!
温梨儿心头一紧,再也按捺不住。
她飞快地从假山后探出半个脑袋,迅速扫了一眼外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