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温府西侧一处清幽雅致的客院花厅内,万安过来寻寄居在此的弟弟柳参。
花厅临水而建,窗外几竿修竹掩映,清风徐来,带着竹叶的清气。
柳参正坐在窗边的书案前,执笔凝神,似在默诵文章。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几年时光,早已将当年那个瘦弱沉默、惊魂未定的少年,滋养得如同脱胎换骨。
他身着一袭月白杭绸直裰,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修竹。
眉目清朗,肤色白皙,气质温润沉静。
若非知晓其身世,乍一眼看去,谁不道是哪家精心教养、饱读诗书的贵介公子?
温家待他,视如己出,衣食住行、笔墨纸砚、严师教导,皆与表少爷梁青熙一般无二。
甚至因他身世孤苦,更多了几分怜惜。
万安静静地站在花厅门口,看着弟弟专注的侧影,一时竟有些恍惚。
当年那一幕惨烈的画面——祖母祖母慈祥的脸庞凝固在惊恐中,父亲母亲倒卧血泊,大哥拼死要护住他和阿晴,最终被枭首而亡……
时隔多年,依旧能瞬间刺穿他刻意尘封的记忆,带来彻骨的寒意和锥心的痛楚。
而眼前这个温润少年,与记忆中那个刚来温府时,紧紧攥着他衣角、满眼惊惧的幼小身影重叠又分开。
他心中由衷的欣慰和感激。
阿弟能得温家庇护,平安长大,甚至能踏上科举正途,光耀门楣,这是上苍对他们柳家最大的怜悯。
他万安,便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完皇后娘娘和温家的恩情。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哥,在天上也能安息了吧。
“阿参。”万安放轻脚步走进花厅,唤了一声。
柳参闻声抬头,见是兄长,清俊的脸上立刻绽开温煦的笑容,放下笔起身。
“二哥!你怎的出宫了?可是娘娘归宁?快坐。”
他亲自上前,为万安斟上一杯热茶。
兄弟二人相对坐下。
万安看着弟弟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安定,但还是关切地问道:“你和青熙少爷,两日后便要参加会试了?紧不紧张?”
柳参摇头,笑容从容而自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二哥放心,不紧张。该读的书都读了,该练的文章也练了。只待会试那天,尽力而为便是。倒是二哥和阿姐在宫中伺候娘娘,更要谨慎而为,保重身体。”
他语气平和,眼神清正,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万安看着弟弟这般沉稳,心中只觉无比熨帖。
他拍着柳参的肩膀,连声道:“好,好!阿参有这般气度,二哥就放心了!你只管安心应试,莫要有负担。”
丫鬟适时地送来了新鲜的瓜果点心和刚沏好的热茶,摆在花厅中央的小几上。
兄弟二人便在这清雅宁静的氛围中,聊起了家常。
柳参询问宫中的情形,尤其是皇后娘娘和几位小主子的近况;
万安则关心弟弟的饮食起居,又细细叮嘱了许多考场上的注意事项。
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茶香氤氲,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缓慢而温柔。
万安端起茶杯,感受着那温热的暖意透过杯壁传递到手心,只觉得此刻便是岁月静好。
待阿参金榜题名,谋得一官半职,立稳脚跟;
待阿晴年岁到了,出宫寻个踏实可靠的好儿郎嫁了,安稳度日;
而他,便能了无牵挂,继续在宫里守着皇后娘娘和几位小主子,看他们平安喜乐,直至自己安稳终老。
这便是他所能期盼的最好结局了。
然而,万安此刻全然不知,他心中这看似触手可及的安宁图景,正被悄然撕裂。
而那根刺向他心脏最柔软处的毒针,并非来自外敌,恰恰源于他倾尽所有想要守护的、血脉相连的至亲。
……
宫墙之内。
夜色渐深,宫漏声遥遥传来。
凤梨宫内。
即便皇后娘娘出宫去了,值守的宫人依旧井然有序地忙碌着,而其他宫人则早早睡下。
柳晴独自一人坐在那间干净整洁却略显清冷的小屋里。
门窗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夜色。
她走到浴桶前,里面盛着清澈的温水,水面上飘散着,平日里娘娘用的花瓣和香料。
她**着身体跨进去,极其细致地清洗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出来时,她同往日那般,从枕下摸出那几个珍视的精致小瓷瓶。
指尖蘸取那散发着清雅梨花香气的膏脂,缓慢而专注地涂抹自己的身体。
从光洁的额头,到细腻的颈项,再到锁骨之下……
每一寸都不曾遗漏。
那香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清甜中带着一丝孤高的冷冽。
那熟悉的、属于皇后娘娘的、象征着无上恩宠与尊贵的香气,此刻萦绕在她自己身上。
一丝扭曲的快意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在她眼中交织。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目光看着夜色中,那象征着无上荣宠、此刻主人暂时离去的、沉寂的皇后寝宫。
无声地合上窗,转身走向柜子前,从箱笼最底层,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严实、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扁平小包。
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却让她浑身血液都似乎燃烧起来。
命运的齿轮,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咔哒声。
待月上中天,清辉洒满宫檐,忙碌了一整日的晏时叙才揉着刺痛的眉心,步出御书房。
连轴转的朝务与立储、科考的纷争耗尽了心神,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抬腿便向凤梨宫的方向走去。
他身后的永泰忙提醒:“陛下,娘娘今夜不在宫中。”
晏时叙‘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永泰忙拍了拍自己的嘴。
娘娘不在宫中时,陛下也惯常是去娘娘宫中睡的。
他只是心疼陛下,走过去的时间,可用来歇息。
今日的凤梨宫,少了娘娘和几位小主子的气息,显得格外冷清。
这偌大的宫苑只余下空旷的寂静,值夜的宫人无声行礼。
晏时叙疲惫地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亲手推开寝殿沉重的雕花木门,跨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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