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透,宫城尚在浓重的夜色里沉浮。
凤梨宫寝殿外,一队宫人悄无声息地滑过冰冷的宫砖,与值了一夜的同伴无声换职。
交接时,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扫过那两扇紧闭的沉重殿门,里头那令人耳热心跳的动静,刚刚才歇下去不久。
值夜的宫女们拖着疲惫的步子,跟在柳晴和蝶衣身后,沉默地走向宫人居住的下房。
死寂的甬道里,只有裙裾摩擦地面的窸窣声响。
下房最大最敞亮的那一间,是柳晴和蝶衣的。
几个年纪小的宫女似乎熬了一夜也不困,反而格外精神,跟着进了柳晴她们房内。
门刚掩上,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捂着嘴,眼睛亮得惊人:
“昨儿夜里……动静又持续了一夜,皇上……皇上可真厉害!”
“可不么!”另一个宫女立刻接口,声音里是压不住的艳羡。
“皇上可真是……宠爱娘娘啊。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娘娘依旧盛宠不衰。天底下,怕没有比娘娘更幸福的女人了吧?”
“是呢是呢!”几个宫女的脑袋凑得更紧,发出阵阵惊叹。
“咱们呐,不知道要烧几辈子的高香,才能修来娘娘这样的命……”
羡慕完了娘娘,话题又转到了她们能看见的“好命”上。
“唉,想想青竹姐姐和青梅姐姐,也很有福气呢!一个嫁了禁卫军统领张大人,一个嫁了何院判家的公子,都是顶顶体面又疼人的主儿!”
“就是!咱们只要好好伺候娘娘,等到了年岁放出宫去,娘娘念着咱们的好,说不定也能给指个像样的姻缘。后半辈子安安稳稳,那也就知足啦!”
小宫女们叽叽喳喳,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她们对未来的幻想,像初春枝头脆弱的嫩芽。
没人注意到,站在窗边阴影里的柳晴,一直低垂着头。
她刚解下发式,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失了血色的唇。
还有袖中那双手——纤长的手指死死绞在一起。
指节绷得发白,仿佛要将自己拧碎。
五年前。
她还是花儿一般鲜嫩饱满的年纪,宫墙内四时不变的富贵熏风,也吹动了她心底深处隐秘的涟漪。
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那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玄色的龙袍,挺拔如松的身影.
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扫过,都能让她心跳如鼓,脸颊发烫。
那时,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像青竹、青梅那样,成为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一等宫女,近身侍奉。
因为她记得清清楚楚——
曾经,一个叫杏枝的宫女,同她说过:
皇后身子不便时,大宫女会被娘娘派去为陛下疏解**。
这句话,就像一颗有毒的种子,掉进了柳晴年轻的心田。
可后来呢?
青竹出宫了,竟然嫁给了皇上身边最得力的禁卫军统领张司成。
柳晴当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荒谬——
皇上睡过的女人,怎么可能再嫁给别人?而且还是嫁给皇上身边的人?
这简直颠覆了她所有小心翼翼的想象和期待。
再后来,青梅也嫁了,嫁的是何院判家的公子,日子过得殷实体面。
而她柳晴,终于如愿以偿,被提拔成了娘娘身边的一等大宫女。
可伴随愿望实现而来的,是彻骨的冰冷。
贴身伺候娘娘后,看的就更多了,知道的也比谁都清楚。
皇上的眼睛,永远只落在娘娘一人身上。
那目光里的专注、柔情、炽热,从未分给她们这些近在咫尺的宫女一丝一毫。
莫说沾身,便是多看一眼,似乎都是多余。
那点最初的、带着羞涩与野心的念想。
在日复一日的近身目睹与彻底无望中,被反复捶打、挤压、煎熬。
然而,还未曾熄灭。
反而在绝望的灰烬里,扭曲成了幽暗执拗的毒火,日夜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昨夜,她就站在那扇华丽厚重的殿门外,听着门缝里丝丝缕缕逸出的、属于女人的娇媚呻吟和男人压抑而有力的粗重喘息。
那声音,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耳朵,刺进她的脑子,在她早已干涸龟裂的心田上疯狂搅动。
一股混合着嫉妒、渴望、不甘和某种毁灭欲的火焰,在心底轰然炸开,烧得她浑身滚烫,指尖冰凉。
那一刻,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那扇门……
想取代那声音的主人……
想与龙榻上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继续……继续那令人疯狂沉沦的一切!
柳晴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清晨微凉的、带着尘埃味的空气。
再睁开时,眼底那点残存的挣扎被彻底碾碎,只剩下一种已经打定主意的决绝。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皇后配拥有这一切?
每个女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不是吗?
“柳晴姐姐?柳晴姐姐?”
一个小宫女见她长时间发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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