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纹重生
博物馆开馆那天,萧凡特意选了件印着比目鱼暗纹的衬衫。剪彩仪式的红绸刚被剪断,玻璃柜里的比目鱼就突然跃出水面,尾鳍拍打的水花在展墙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在复刻当年盐场遗址里的盐尘飞舞。
“这鱼成精了。”老张摸着展柜边缘的铜纹,那是按“海曲盐丞”印纽复刻的防滑纹,“你看它左眼的月牙疤,和当年那条分毫不差。”
萧凡凑近玻璃,发现鱼腹处的红点比三个月前深了些。他想起整理石室竹简时,有片残简记着“月满则鱼赤”,当时以为是古人的附会,此刻却见红点正随着馆内顶灯的光晕微微起伏,像在呼应某种未说破的规律。
闭馆前的最后半小时,个穿蓝布衫的老人停在展柜前。他手里捏着块银灰鳞片,边缘的缺口恰好能与萧凡标本袋里最后那块散鳞拼合。“徐盐丞的后人。”老人把鳞片贴在玻璃上,比目鱼立刻游过来,吻部与鳞片在玻璃两侧重合,“我家传着句话,‘盐脉醒时,鱼符归位’。”
老人解开随身的布包,里面是半块青铜鱼符,符身的锈迹里嵌着些暗红色的结晶——是盐卤混合血渍的痕迹。萧凡取出博物馆收藏的另一半鱼符,两块符身对接的瞬间,凹槽里突然渗出细密的卤水,在展柜玻璃上画出条蜿蜒的线,终点指向馆外的红树林。
“当年海啸来时,我先祖带着半块鱼符从暗渠逃生,另半块留在了盐井。”老人的指尖划过符身的刻度,“他说盐场的魂魄在盐脉里,只要鱼符合一,就能听见盐脉的回声。”
比目鱼突然撞向玻璃,尾鳍扫过的地方,卤水画出的线开始发光。萧凡想起石室水缸里的鳞片地图,那些朱砂箭头似乎正顺着光线重新浮现。他连夜申请闭馆勘察,当考古队沿着发光线路挖到馆底时,发现地基下藏着条砖砌的暗渠,渠壁的盐渍里,嵌着密密麻麻的比目鱼鳞片,每片鳞上都刻着个模糊的“卤”字。
“是盐工的族谱。”老张用镊子夹起片鳞,鳞片背面的刻痕在放大镜下显出人名,“汉代盐工以鳞为记,每代人都把名字刻在新鳞上,嵌进渠壁。”他突然指着暗渠尽头的砖墙,“你看砖缝里的盐晶,和博物馆那枚母晶的光泽一样。”
比目鱼不知何时钻进了暗渠。它在渠底的积卤里游动,每过三米就停下来摆尾,尾鳍激起的卤浪中,竟浮出些腐朽的木牌,牌上的绳结与当年逃生通道里的一模一样。萧凡跟着木牌往深处走,暗渠的穹顶逐渐变低,卤水的腥气里混进了淡淡的檀香——那是汉代祭祀用的沉水香,通常只在盐神祭祀时焚烧。
通道尽头的石壁上,刻着幅巨大的星图。比目鱼用吻部点向星图中央的北极星,石壁突然从中间裂开,露出间圆形的石室。石室的石台上,摆着个三足铜鼎,鼎里的灰烬中,埋着块方形的玉印,印文是“盐宗”二字,印纽的形状是两条交缠的比目鱼,鱼眼处的盐晶在矿灯光下发出暖黄的光。
“是盐神祭祀的信物。”老人颤抖着抚摸玉印,“族谱里说,徐盐丞当年主持过盐宗大典,用玉印封存了盐场的命脉图。”他突然指向鼎底的纹路,“这图案和鱼符的刻度能拼起来。”
萧凡将两块鱼符嵌进鼎底的凹槽,铜鼎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鼎身的盐霜簌簌剥落,露出内层刻着的脉络图——那是比目鱼鳞片地图的完整版,图上标着十二处红点,除了已知的盐井群,还有七处从未记载的盐脉。
比目鱼突然跳上石台,尾鳍拍打鼎沿。鼎盖缓缓开启,里面飘出卷绢布,绢布上的隶书记载着段被遗忘的历史:汉代元封三年,海啸摧毁盐场后,徐盐丞带着幸存的盐工重建盐井,他们发现红树林下的盐脉会随着月相变化涌流,便用比目鱼的活动规律来预测卤水丰枯,那些鳞片上的红点,其实是月相记录表。
“难怪鱼腹的红点会变。”萧凡看着绢布上的批注,“每当满月,红树林的盐脉就会暴涨,比目鱼会提前三天变红,提醒盐工准备储卤。”他突然注意到绢布边缘的火灼痕,“这是被故意烧掉的?”
老人指着灼痕处的残字:“是‘海禁’二字。明代实行海禁时,朝廷销毁了所有盐场记录,先祖们只能把秘密藏在盐脉里。”他突然抓起玉印,印底的盐晶在灯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谱,“你看这光谱,和现代盐度计测的数值完全对应。”
考古队根据绢布上的坐标,在红树林深处找到处隐蔽的盐泉。泉眼周围的礁石上,布满了比目鱼形状的刻痕,每个刻痕里都嵌着颗盐晶,晶体内冻着的小鱼,体型比博物馆那只要小上一圈——是第三代子晶。
“盐脉真的在延续。”老张用仪器测量泉眼的卤水浓度,“汉代的盐工通过比目鱼掌握了盐脉的周期性,这些子晶就是最好的证据。”他突然指向泉眼中央的石笋,石笋顶端的盐结晶里,裹着片青铜鱼符的残片,符身的刻度与之前发现的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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