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纯粹的、吞噬一切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绝对黑暗。意识如同沉溺在凝固的沥青中,沉重、窒息、无法挣脱。唯一的感知是深入灵魂的冰冷。那不是肌肤感受到的凉意,而是来自存在本身的凋零之感。
像是沉在万丈冰海的最深处,意识被冻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感知被冻结,思维被冰封,连“自我”这个概念都被无边的寒意侵染得模糊不清。在绝对的无意识中,时间失去了意义,痛苦也短暂地消弭,只剩下一种源自亘古的、混沌的死寂。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死寂。生命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在这永恒的冰封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就在这沉寂冰封的虚无深处,一丝微弱的光感,像一根极细极坚韧的冰针,猛地刺破了厚重坚实的冰层壁垒,强行穿透了意识外包裹的坚冰!
是光?
还是...火?
这微弱的光感在意识复苏的边缘跳跃、闪烁,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错觉,如同黑暗中唯一漂浮的稻草。极其缓慢地,被冰封的意识开始极其艰难地复苏、解冻。沉重的眼皮像是被冻结的闸门,凝聚起最后一丝求生的力量。
清风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动光影。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朦胧的色块在晃动,隐约有黄褐色的墙体和土灰色的地面轮廓。刺入眼睑的光线并不强,却让他久陷黑暗的瞳孔感到一阵强烈的酸涩刺痛。
后脑勺硌得生疼, 像枕着一块凹凸不平的冻土。背上,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仿佛覆盖着一层由无数细小冰棱编织的针毡,每一次细微的呼吸牵动,都带来难以忍受的灼烧感和针扎般的锐痛,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冰针扎着,又麻又疼。皮肤表层僵硬而敏感。
但最难受的还是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那股子寒意, 它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盘踞在骨髓深处,像冰冷的蛇在蜿蜒游走,冻得他牙齿还在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 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咯咯”轻响,每一次撞击都震得酸麻的下颌骨生疼。
“醒了!醒了!清风大佬醒了!” 突然,一个沙哑、带着浓重哭腔又夹杂着巨大惊喜的破锣嗓子在他耳边毫无征兆地炸响!那声音是如此近距离、毫无缓冲地贯入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耳膜与神经!震得他脑仁嗡嗡作响, 眼前刚刚聚焦的模糊光影瞬间又混乱起来,整个头颅内部都在低频地震荡。
视线艰难地聚焦, 瞳孔用力地收缩、调整,努力从那片嗡鸣和眩晕中厘清眼前的景象。
店小二那张沾着黑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大饼脸凑得极近, 几乎要贴到他的鼻尖。那张布满污渍的脸上,惊恐、疲惫、担忧此刻被巨大的惊喜冲刷,泪水混合着黑灰在脸颊上冲出两道滑稽又心酸的沟壑。他的眼睛瞪得溜圆,眼白里布满血丝,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 因激动而忘记了收敛,正剧烈地喘息着喷出带着体温的白雾。
旁边是熊霸天下那张胡子拉碴,写满了疲惫和担忧的熊脸。 这位壮汉的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瞳中充满了红血丝,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更显憔悴。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清风脸上,看到那艰难睁开的眼缝,粗重眉宇间的沟壑似乎终于舒缓了一丝,紧绷的肩膀也略微塌陷下来,泄露出无尽的疲惫。
再远点,是卖瓜大娘,她正佝偻着腰,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个豁口的粗陶破碗。 碗沿缺了一小块,露出了里面的褐灰色陶土。碗里装着半碗还冒着微弱热气的...黑乎乎的东西? 那东西在破碗里缓慢地晃荡,表面漂浮着几片煮得半透明、边缘卷曲的浅色物体,以及一些细小的、无法分辨种类的暗褐色碎渣,散发出一种混合着微腥、一丝姜辣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清甜(像腐烂的水果?)的怪异气味,氤氲着若有若无的白色水汽。
“水...” 就在看清那碗可疑之物的瞬间,一种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望猛地爆发出来!清风喉咙干得冒烟, 像是被砂纸反复摩擦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刺痛。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石块, 虚弱得几乎只有气音。
“水!水!”小二听到声音,如同听到了天籁,立刻触电般跳起来!他赶紧转身从旁边一个同样豁口的陶罐里舀起一碗浑浊、但看起来还算清的凉水,端着冲回来。 手因为激动和先前被冻伤的麻木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水洒了不少出来,溅湿了清风胸前的破布衣襟和下巴。冰凉的水珠贴在肌肤上,刺激得他微微一颤。
清风也顾不上那刺骨的冰凉和不干不净, 强烈的干渴烧灼着他的喉管和意识。他艰难地动了动脖子,就着小二的手,嘴唇迫不及待地贴上碗沿,咕咚咕咚如同濒死的鱼拼命吸气般,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冰凉但清冽的水流划过焦灼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冲刷着口中的血腥和尘土,才感觉僵硬干涸的身体内部似乎被滋润了少许,勉强活过来一点。 水流呛得他咳嗽起来,牵动全身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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