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小传 第29章 都能记住

他顺着手指看上去，只见她眼眸低垂，鸦羽般的睫毛半敛着，目光专注又认真。许是热的，她的脸颊呈现桃花粉，显得鼻尖更是可爱。

她的身上总是有股像是在山野中浸染出来的冷冽清香，能让人安静下来。

景修俨的心弦，像是随着她手指的拨动一般，乱了起来。

他见慕云舒时不时就要转过去记录一下，长臂一展，顺手拿了过来，只见上面也都是密密麻麻的账目。

他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些是什么？”

慕云舒头都没抬地回道：“我重新归纳的账目，还有账本中疑惑的地方，我重新做了整理、归纳、总结以及计算和标注。这里......”慕云舒手指向了一个数字，说道：“就是我重新计算出来的数字。”

景修俨翻看了看，发现她这是要整个梳理一遍，而不是有责问责，不禁感到咋舌，又看了一眼面前还有山一样的账本，震惊地问道

“那你这要算到什么时候？账本追责几年的？”

慕云舒坦然地说：“最少三年吧，这些我大概半个月能算完。”

乐予首先忍不住了，眼睛都瞪成了铜铃，指着山一样的账本道

“这么多，你半个月就都能算完？不可能吧？早晚那算盘珠子盘冒火了你也算不完呐。”

慕云舒把笔头抵在下巴的地方，歪头想了想，看向乐予的时候，笑的天真又自信。

“没事就算呗，差不多吧，应该可以做到。”

乐予看了一眼元卜，只见元卜的眼神中也都是敬佩。

景修俨见她认真的，震惊之余，想了下：“我给你找些账房先生一起算吧。”

慕云舒摇了摇头：“这第一遍必须我亲自算，等到复算的时候，你再找账房先生吧。”

乐予再次惊掉了下巴，脱口而出道：“还要复算？”

慕云舒点了点头：“对啊，至少三遍。”

乐予转身趴在元卜的肩膀上，只觉腿软，哑声道：“这管家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这一本就能要了我的命。”

景修俨却斜撑着头问道

“为什么？”

慕云舒道：“因为不是我自己算的，我记不住。”

景修俨扫了一眼桌子上堆积的最近三年的烂账本，嗤笑反问：“你自己算的，就都能记住了？”

慕云舒拨着算盘，另外一只手还在记录着，随后回道

“对啊，我算过的每个数字，我都能记住。哪一年、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事项、什么东西，出去的、进来的、交换的、代替的，只要是我算过的，我就都能记住。”

景修俨直起了身子，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乐予跟元卜。

乐予不确信地随手拿了一本扬了扬，问道

“这本里面的所有数字你都能记住？”

慕云舒瞥了一眼

“记不住。”

乐予刚想松口气，偏头对元卜摊手道“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能......”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慕云舒补充道：“因为那本我还没算过。 永宜三十四年，秋季的三个月，花木的采买花了六两一钱三分五厘、维护花了二两四钱二分六厘、修剪花了一两零四分、还有枯木处理九钱三分七厘，共计便是十两五钱三分八厘。

其中还要减去因花木质量不好而去除了二两四钱，后又补进来的一两三钱六分二厘，所以那年的秋季度花木的费用是九两五钱。但实际账房拨出去的是十五两三钱八分九厘。”

慕云舒手指了另外一本账目，继续说道：“其中的差额，账目上所叙是填补了工房修缮伫云堂的费用，因为周应没有及时填报，所以差额没有补齐。你手里的那本就是工房借调花木费用明细，其中的物料进出时间，制作的工期明目以及损耗的多少，都在里面了。

我随手翻看了一下，发现账目是对不上的，因为其中二两九千六分七厘又跟胭脂的账目冲了。”

乐予：“......”

元卜：“......”

乐予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大叫着：“完了，完了，我要长脑子了。”

元卜也默默地说道：“刚才说的数字，我一个都没记住。”

伺候在旁的蒹葭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我也是！”

景修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慕云舒上下启合的嘴唇，眉头都快拧到一起去了。她左手的算盘没停，右手的笔墨没顿，是怎么从那么简单的两瓣唇上说出这么复杂的数字来的？

他只觉得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炸了，种种迷雾犹如山风海啸汹涌而来，他有种很坚定地直觉，大哥是因为知道慕云舒有这个逆天的本事才非要自己迎娶她过门的。

可是，大哥与她的相识时间，真的能足够他如此了解一个人吗？

景修俨盯着慕云舒认真又专注的侧脸，那精致单纯的面庞下，好似藏了景修俨看不到的东西。

景修俨默默合上了账本，决定不再纠结这账目的真假了，他很相信，只要给慕云舒时间，她能把这些账本中哪怕少了半个铜板的差额，给算的明明白白。

景修俨撑着桌子，缓缓起身道：“查清楚这些账目后，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人？”

慕云舒停了下算盘，但很快就又拨动起来，说道

“循事而论，量责以分。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景修俨抬了下手，只见府上下人抬了个大箱子过来，放在了慕云舒的面前，慕云舒不解地抬头看向景修俨。

“怎么还有？这个哪个管事的，怎么到现在才把账拿来？”

景修俨拍了拍慕云舒的肩膀，示意她自己过来看。

慕云舒只好放下了笔，停下了算盘，站了起来，跟随景修俨来到箱子面前。

景修俨打开了箱子，拿出其中的一摞递给了慕云舒。

慕云舒接过去看了看，发现不是账本。

景修俨单手拍了拍箱子道：“这些是景家所有下人的身契，其中包括了景家府邸内的，庄子上的，山林地的以及星都及周围城镇商铺中的，有人员的活契、死契以及雇佣长短契，还有田契、地契、房契以及铺面商契。总计大约有上千份，现在都交给你了。

是奖还是罚，是留还是去，是用还是废，都由你来做主。望你郑重思量，谨慎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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