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小传 第10章 花落谁家

众人面面相觑，并没有开口。这本身也就是景家最大的事情。

慕云舒见无人回答，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帕子轻扯了一下，跟着说道

“首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景家彻底败落，我也不会好过，所以我必会为振兴景家鞠躬尽瘁。其次，我可以在此次立下军令状，若有任何徇私舞弊、中饱私囊之事，愿受任何责罚，监督之权由大伯母与母亲同担。

最后若我真的不能力挽狂澜，复兴景家，以致家散族落，我愿以命承担，要杀要剐，悉听景家族老之便。”

慕云舒这番话掷地有声，特别是最后一句，更是把所有人的嘴给堵上了。

老太太哎呦一声，转着佛珠道：“云舒莫说这般的话，你尽力了就好。”

慕云舒却转身，边走边道：“祖母，景家自永宜二十四年，就一直衰败，十二年来，内外空虚，祖母年迈，无力管家，族中若有能者，也不会到如今这般田地。

我虽不才，至少有此心，并愿在景家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立下誓言。不兴景家，绝不罢休。

在座各位，皆是景家子孙，家族兴旺于你们有利而无害。还望各位，同舟共济，团结一心。”

慕云舒也许不是第一个信誓旦旦要管好景家的，但绝对是最能豁的出去的，连生死之事都放在奉献上，谁信？

但无论信不信，都会被此言震慑。

不知是谁，忽然问了一句

“你刚进门，就对景家如此有感情？莫是别有用心吧？”

慕云舒道：“我既已入门，便是景家一份子，义不容辞。”

慕云舒的话太过坦诚、太过勇敢、太过直率。让众人即便想反驳，也会被她那一往无前的真诚给打败。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嘲讽、讥笑、轻蔑、敬佩都有。

却没人能像慕云舒这般理直气壮地说不想景家好。

景修俨站在旁边，看看立于堂中的慕云舒，好似一朵浑浊污泥中灿烂绽放的红色莲花。亭亭玉立又傲骨铮铮。明明那般的盈盈弱质，眉眼澄澈烂漫，却又巍峨似高山，崖岸高绝不可攀。

在这一刻，他好似有点明白，大哥的真正用意了。

景家是棵烂掉的大树，跗骨之俎已深，靠着温和已无法治愈，它需要一柄义无反顾的利刃，狠狠地砍下去，剜出来，不见血无以愈积伤。

慕云舒，就是那把突然而至的刀。

最终，在祖母的拍板下，慕云舒拿到了掌家印，但有一年的观察期，一年后，以景家现状再定。

慕云舒有了掌家印，就意味着在景家的地位是跟景修俨这个当家人一样，无论辈分和身份，都仅次于祖母之下。

兰雪堂众人散去后。

景家大小姐景清瑜扭到了三太太的身边，挽着三太太的胳膊，边走边嗔道

“娘，祖母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让她一个刚过门的媳妇管家呢？如今她成了当家人，我的婚事岂不是要她来张罗？”

景清瑜年方十六，已经到了要出阁的年纪，这两年，因为大哥早逝，二哥成婚，都没人能来管理她的婚嫁之事，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二哥成完了亲，她的事情已经耽误不起，不免心里着急。

三太太抓着女儿的手，慈爱地轻轻拍着。

“她还没资格张罗你的婚事，什么当家人，有娘在这里镇着呢。”

“可是......”景清瑜拧了下帕子，踌躇了下：“她和大嫂可不一样，大嫂是因为大哥拿着掌家印，她是连带着管理后院。慕云舒可是亲手执着掌家印，与二哥同等，论在景家的话语权，可是比母亲你还大。”

三太太冷哼，随手从旁边的花树上折了一支海棠，抛向了湖水中，水中游鱼当是吃的，纷纷游曳过来争抢。三太太盯着争抢的游鱼中，反倒是最后姗姗来迟的瘦鱼渔翁得利。

“我倒不信，她还敢忤逆不孝？我毕竟是她的婆母，还不是想怎么磋磨她就怎么磋磨她？早晨敬茶的时候，还不是得让跪着就得跪着，要跪多久就跪多久？放心吧，翻不出浪来。”

“哎呀！”景清瑜突然捂嘴轻呼，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霎那间满脸惊讶。

“怎么了？”三太太不解。

景清瑜咬着帕子的一角，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好看的眉头都蹙到一块去了。

三太太性子强势直爽，最见不得人在她面前扭扭捏捏，当即蹙了蹙眉头。

“想到什么直接说。”

景清瑜扯下嘴里的帕子，环顾了一圈后，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娘，你看今日慕云舒在兰雪堂的表现，磊落大胆，也不像是大嫂那逆来顺受的性子，那早上怎么还能那么乖顺呢？你说是不是因为她早知道，你能管到她头上的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啊？”

三太太猛然回头，愣了一下。

只见梨花蕊落下，在水中打了个旋，锦鲤争了半晌，还是先前的那尾瘦鱼得了花蕊，明明看似不争不抢，却又好似尽在其口中。

三太太狠狠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目光冷沉地盯着那衔着花蕊，潇洒游离的瘦锦鲤。

淡淡道：“我倒要看看，这鱼到底是哪里不简单。”

当夜，景修俨和慕云舒回到濯缨阁，在正厅用过晚膳后，景修俨迟迟没放下筷子，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菜吃。

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今拿了掌家印，准备从哪里开始？”

慕云舒的胃口很好，似乎每道菜都很爱吃，这已经是她吃的第三碗饭了，仍旧吃的津津有味。

景修俨余光瞥着，虽然少了些高门贵女的矜持，却也没失了礼数，反而因为吃的太香，把门边的乐予给看饿了。另外两个侍女更是看的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慕云舒口中的饭咽下后，说道：“先从账本开始吧，毕竟管家最要紧的就是要有钱。”

景修俨捏着筷子，悬停着说：“管家不是一时的豪言壮语，到时候遇到困难了，受了委屈了，可别到我面前哭鼻子，我是不会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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