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17章 古来万事东流水（1）

三日之后，虽是寒冬腊月，正值一年中天气最严寒的时候，然这天早上起来就见东方霞光万道，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真是冬日里是难得的一个晴好的天气。文武百官们已早早的赶到了两仪殿，等待文德帝早朝。

须臾，文德帝在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下，稳步登上丹墀，两仪殿内气氛凝重又庄严肃穆。文德帝身着龙袍，头戴冕旒，他威严的扫视了众臣一眼，转身坐到龙椅上。百官们整齐地分列两边，叩首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浑厚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文德帝沉声道：“众卿免礼！”

礼毕，几位大臣奏请了国事后，礼部侍郎吴远山出班跪下道：“启奏皇上，成王大婚的日期已近在眼前，所有的一切均已准备妥当，就是赐宴和祭祀该如何安排？臣等还请皇上示下。”

文德帝点头道：“爱卿受累了，赐宴和祭祀还是按照以往的规格准备就好。这次成王娶亲务必妥办的热闹隆重，所有的花销除了公中正常支出外，再从朕的私库中拿出十万两银子做赏赐之用。必不能辱没了崔氏女的大家风范。”吴远山道：“赐宴和祭祀本该在纳征前举行举办，只因皇上前段时间龙体欠佳，故拖延至今。这两场庆典须的皇上亲自主持方可。现在皇上又添资这么多，可见皇上对成王及成王妃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文德帝笑呵呵道：“天伦之乐，自该如此，一切有劳爱卿操持。”吴远山笑着道：“承蒙皇上及成王不弃，臣万分荣幸。”说着，拱手作揖道：“臣恭喜皇上喜得儿妇！”众大臣也一起恭贺道：“臣等恭喜皇上，恭喜成王殿下！”

陆无忌心绪起伏，想自己在文德帝面前前一贯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荣宠有加。可现在成王娶亲这么大的事，皇上竟然没有让自己参与。今早的朝堂上自己俨然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他心有不甘，倍感失落。

一旁的宇文泰见他怏怏不乐，忙奉承道：“也要恭喜陆尚书令，外甥娶亲，您这当舅舅也该乐呵乐呵。”陆无忌只得含笑谢道：“同喜！同喜！待皇上赐宴后，老臣也略微薄酒，请诸位同仁小酌几杯。”众人听说，又忙着向陆无忌寒暄道喜。

文德帝不动声色地看着大家对陆无忌的刻意奉迎，他装作无限感慨的对陆无忌道：“陆爱卿，等成王大婚后，你与朕也算是对文德皇后有个交代了。”陆无忌听到皇上言及妹妹，忙出班跪地道：“皇上与先皇后伉俪情深；对成王呵护有加；今成王娶妻，皇上最是劳苦功高。臣感念不已，就是文德皇后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对皇上感激不尽的。”

皇上正色道：“陆爱卿此言差矣，文德皇后乃朕之发妻；成王是朕的儿子；家人之间真诚以待，乃是做人的本分。朕今日才觉得世人皆爱子，却不知惯子如杀子。朕以前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不仅事关国事，也同样适用家中诸事”。

陆无忌一时语塞，半晌才惶恐道：“皇上说的极是，是臣狭隘了。”文德帝面色一沉，冷声道：“今日还有一事，需向众卿说明，吴王在城外遇刺已两月有余，朕已着令窦丞相彻查此事，现在就请窦丞相向各位明示此案的调查结果。”

窦玄凌捧着一叠公文案卷回禀道：“启禀皇上，各位同仁，吴王在清凉寺外遇刺一事，震惊朝野，一时谣言四起，众所纷纭。虽当日涉案之人已被灭口，然经过臣等的耐心侦察，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又顺藤摸瓜，终于查明这些人曾是陆尚书令府中门客所秘密豢养的死士，今日就请陆尚书令向皇上解释此事。”

陆无忌大惊失色，急忙道：“窦丞相此言何意？老夫乃当当朝国舅，吴王遇刺与老夫何干？皇上让你查案？你并无真凭实据就敢攀扯老夫？皇上！你要给老臣做主啊！”

还不待窦玄凌回答，安国公李元昌已义正言辞道：“陆无忌，休要贼喊捉贼，窦丞相一贯断案如神，平白无故的怎会冤枉你？你待成王之心，路人皆知，又何必惺惺作态？”

陆无忌望着文德帝那冷峻的面色，一阵寒气从内心升腾起来，他面向文德帝叩首道：“皇上，臣半生随您征战四方，忠心不二；臣妹文德皇后相夫教子，贤良无双；臣妾一家承蒙皇恩浩荡，臣怎可做此龌龊之举，这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吗？请皇上明鉴！还老臣一个公道！”

文德帝听着他声泪俱下的诉说，这个曾和自己一起浴血奋战的人，如今身居高位却私心愈重，不仅教唆成王不择手段，更是妄图凭拥立之功而权倾天下？这是他这个当皇帝，不愿看到也不能容忍的底线。难道真如俗话说的：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他的声音里充满悲怆道：“陆爱卿稍安勿躁，此事关乎江山社稷，窦爱卿肯定不会信口雌黄，你且耐心听他说说。”

窦玄凌打开手中卷宗，把人证物证一一道来，陆无忌的冷汗浸湿了中衣，这里面有好多事，他确实做过；但是关键的那几件，他还不曾有机会实施，但所有的证据都不容他辩驳。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张无形的大网，以彻头彻尾的罩住了他。

直到窦玄凌的声音消失许久，陆无忌还愣愣的跪着，文徳帝愤然道：“陆无忌，你还有何话说？”陆无忌这才慌忙顿首道：“皇上，老臣冤枉！老臣冤枉啊！”他不停的磕着头，额头竟渗出了斑斑血迹。

李元昌冷冷道：“陆无忌，证据如此确凿，莫非你还想抵赖？谋杀皇子，其罪当诛灭九族！”

文德帝心中一片悲凉，这个人是他并肩作战的兄弟；是他最爱的皇后的哥哥；是他儿子的舅舅；曾经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杀了他，他实在狠不下心来。然事关皇嗣，陆无忌的所作所为早已超越了做为臣子的本分……

殿内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文德帝沉吟道：“陆无忌意图谋害皇子，其罪当诛。然朕念其有功与社稷，不忍加害，故从即日起，免去陆无忌一切爵位官职，贬为庶人。发配岭南服役，一月后启程，家中子孙，男丁五岁以上一同前往；女眷晢留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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