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68章 十年一觉扬州梦（2）

“若是依你这般说来，那岂非是遥遥无期？要是失去了眼下的这等良机，等那小皇子渐渐长大，就是当今的皇上骤然有了任何不测，恐怕也轮不上咱们王爷继位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又何必拘泥于形式？自古成王败寇，只要王爷君临天下，到时候，史书该如何撰写，还不是皇帝说了算。“前有车，后有辙”，先帝夺位成功的经验也是我等应该借鉴的。”那高个子不紧不慢的说完，向着李晋之拱手问道：“当断不断 ，反受其乱，”王爷，你觉的意下如何？”

屋外的风雨声依旧隐约可闻，室内烛光摇曳，明灭不定。李晋之微眯的眼睛猛然睁开，这个想法，倒是与自己有些不谋而合。如今，李恪之身为皇上，身边护卫森严，宫里也如铁桶一般，根本插不进手，又如何行那下手偷袭暗算之事。不如放手一搏，或许更为直接快速些，他只能先按捺着自己的思绪，抬眸望向那位面色沉郁的黑衣人。

“成王败寇”？那人薄唇微动，看不清真切面目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驱之不散的阴霾，仿佛正在品尝着一枚苦涩的果子。室内一时静谧无声，只有灯烛爆出的“僻啪”声偶尔响起，那高个子男人见李晋之久久的沉默不语，又转头望了望窗外浓稠的夜色，忍不住有些焦急的上前一步道：“王爷？”李晋之朝他安抚的点了点头，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垂眸沉思的黑衣人，沉声道：“你且稍安勿躁，再听听先生的高见。”

那黑衣人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极低：“王爷，请问那丞相宇文泰可否愿意助您一臂之力？还有陆家那边是否也能鼎力相助？若是王爷想要效仿先帝，咱们需得有先帝那时一半的实力，才可筹谋政变，否则无疑于以卵击石。”他双目灼灼的望向李晋之：“京效大营，皇宫侍卫与御林军皆掌握在皇上手中，动手恐非易事。”

“宇文泰己指望不上，但他的把柄在本王手中，谅他也不敢向皇上告密，只要他保持沉默中立就可以了。至于陆家，乃是本王之母族，到了关键的时刻，定会倾力相助的，毕竟他们与本王是一荣俱荣，－损俱损。皇室宗亲本王也秘密联络了一些人，眼下所欠缺的，不过是要几支忠于本王的军队而已。”李晋之沉吟着道：“非是本王不愿再等，实在是眼下若是丧失此等良机，恐怕往后再想举事就更为不易了。”他低沉的嗓音中充满了怅然。

“如此来看，若是想效仿先帝，暂时所欠缺的，就是得心应手的精兵强将。仓促之间，恐难思虑周全，不如静下心来，徐徐图之。皇上御驾亲征，不比宫中，防卫戒备和日常起居定会有疏漏之处，这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黑衣人轻飘飘的话语中却透着沉沉的杀机，一双精明的眸子在灯下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他侧耳倾听着外面渐小的雨声。缓缓说道：“当务之急，是不能让皇上对王爷有丝毫的疑心。明日朝会，王爷不可再等闲视之，定要积极参政，献言献策，急皇上之所急，如此一来，既能取得皇上的信任，和文臣武将的认可；又能多得到一些机密和信息。皇上若要御驾亲征，王爷定也要请缨一同前往，不可有留京监国之念想；就是皇上愿意让王爷留下，王爷也要一辞再辞，不可轻易允诺。”

李晋之闻言脸色微变：“那岂不是要随军出征吗？如此一来，本王机会又在何处？”一旁的高个子也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黑衣人。

“王爷若此次能随御驾亲征，一则可以把握机会，二则可以提高名望，此两全其美之策，又何乐而不为？更会为王爷以后继位赢得民心。”黑衣人抱拳作揖道：“王爷，属下一片忠心，还望王爷三思！”

“这个计划不错，就是略慢了些，迟则生变，还是速战速决来的畅快些！”高个子急不可待的说道：“若是错失了眼下的良机，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莫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家锐气，就凭王爷如今手上的人马，咱们完全可以以少胜多，搏上一搏！”

他目光如电，隐含不屑，铿锵有声：“王爷，想我家三代忠勇，又曾受文德皇后的恩徳，愿为王爷血染沙场赴汤蹈火！”话音像金石一般铮鸣作响，随之屋里又是一片寂静，只有窗外轻不可闻的沙沙雨声无休无止。

李晋之心头剧震，他没想到这位平日里豪迈勇毅的将军竟然如此的重情重义，知恩图报。比起那些血脉至亲，比起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高官名士，对自己竟是如此的赤胆忠心，他不禁有些动容，走到高个子男人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将军忠勇，本王敬佩，若人人都如你这般，何愁大事不成？只是兹事体大，绝非本王一人之荣辱，还得从长计议！”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两位各执一词的蒙面人，内心纠结彷徨无计，又听见外面打更的声音传来，只得轻轻的摆了摆手道：“你俩所言，待本王思量思量，再作定夺。时辰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吧，莫要使人生了疑心才是。”

那俩人不再言语，拱手道“告辞！”，便一前一后的消失在无边的雨幕里。一阵冷风随之扑进屋里，吹的烛火不住的摇晃跳跃，熏笼中的炭火也黯淡了下去，屋里仿佛骤然变冷。李晋之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望着沉沉的夜色，不由的想起了媚娘，若是她在，自己定然不会这般六神无主，那个女人，总能带给他一种安稳的感觉。眼下这种情况，自己该如何把握，才能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想起表哥陆逊，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既然他避自己如瘟神，不愿相助，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拉他入局。谁叫他手上攥着舅舅留下来的东西，若是舅舅还在，自己又何至于落到眼下这样的处境。连昔日的同盟宇文泰都敢拂了自己的脸面，若是要再等下去，那只怕是追随者会越来越少了，他暗自叹息了一声。媚娘说过，每个人都有软肋，只要自己大事能成，又何惧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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