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67章 空床卧听南窗雨（5）

土炕因连日阴雨，有些反潮，被褥也不似先前的蓬松暖和。媚娘翻身坐起，走至窗边，院子里，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雨雾，什么也看不清楚。几丝冷风从窗隙里渗进来，仿佛依旧带着冬日的严寒，媚娘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拢了拢衣襟，缓步向着梳妆台走去。

模糊的铜镜里，映出一个女子如花的容颜，虽神色有些落寞，但眼角眉梢却也隐隐的含着一丝得意之色。时光漫长，呆在这屋里的实在是太寂寞无聊了，自己只是略施小计，前几天就上了一出好戏，至今想来，仍觉的余韵无穷。

当那个憨厚中又带着泼辣的，听说是皇后王婉贴身的陪嫁丫鬟叫做冬雪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媚娘强捺着内心的狂喜，神态倨傲的挑衅道：“哪儿来的小丫鬟，竟敢来此撒野？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阿珠也在一边狐假虎威的嚷嚷道：“你不想活了吧，到底怎么进来的了？若是惊扰了皇上心尖上的这位娘子，该如何是好？娘子，这不干奴婢的事，您可千万不要怪罪于奴婢呀？”说着，“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这阿珠，果然是个天生就会演戏的。

只见那叫做冬雪的丫鬟，虽有些惊惧之色，仍是沉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奴婢心中自然清楚，此来就是想问，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何人，与你何干？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竟敢来此质问于我？在这宫里，就算是皇后，恐怕也不敢对我大呼小叫吧？”媚娘的脸上带着嘲笑，呵斥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提及皇后？皇后乃六宫之主，母仪天下，你这样的一个女人，还配得上皇后亲自过问？”那小丫鬟果然是有些急了，语气不善的说道。

“慎言！你我同为奴婢，怎敢这般对娘子说话，还不快跪下来请罪！这是皇上亲自接进宫里的心爱之人，也许过不了几日，就该是宠妃了。你怎敢如此无理，若被皇上得知，怕是要当场打死。”那阿珠一边拽着冬雪的衣襟，使劲的拉扯她，一边恐吓道。

“大胆贱婢，真是恶奴欺主，去叫几个太监，把她拉下去，乱棍打死。”媚娘盯着自己修长白嫩的手，漫不经心地说道：“宠妃算得了什么，我压根就不稀奇，若是皇上想给，那皇后之位又有何妨？听说如今的皇后骄傲自负，自恃家族势大，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实在是言行无状，不堪为后呢？”她不紧不慢地说着，偷偷地瞟了一眼，冬雪那气的涨红了的脸庞：“莫不是，你就是皇后派来的，看来她也知道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了。不过，若是她肯来求我，看在她刚生下皇子不久的份上，我倒可以让皇上不必重罚与她。只是要她学会恭顺有理也就是啦。”她皱了皱眉，用手指轻点着冬雪的道：“不过，她得代替你这个贱婢受些惩罚，否则，没有规矩，哪里来的方圆？那个小皇子也不必让她带着，我倒是愿意代劳，毕竟那也是皇上的血脉，白捡个儿子又有何不可呢？”她肆意的笑着，语气中全是恶毒。

“你休想！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就是成王府那个臭名昭彰的武氏媚娘吧？你身为先帝的才人，却与成王勾搭到一起，还敢大言不惭的想当皇后，你做梦去吧！”冬雪终于忍无可忍。

“这？你都听谁说的？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小蹄子，你是皇后的贴身丫鬟又如何，还不是一条贱命！”媚娘走到冬雪面前，扬手就朝着冬雪那怒气冲冲的脸上挥去。

冬雪不曾防备，被媚娘这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趔趄了几下才勉强站稳，耳边只听到媚娘的声音：“有其仆就有其主，不过都是绣花枕头而已，今日打你是轻的，改日打你主子时，再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你敢！对皇后不敬就是大罪，我，我，要，和你拼了！”冬雪听着媚娘话里话外对皇后的轻慢和侮辱，实在是气不过，向着媚娘扑了过去。

“快来人呀，有人闯进来了，要出人命了啊！”阿珠一面大声喊叫着，一面死死的拖着冬雪。冬雪的指甲堪堪的划过媚娘的下巴，媚娘心一横，伸手使劲地在自己的脸上挠出几道血痕，又胡乱的涂抹的满脸都是，看上去只觉得鲜血淋漓，十分骇人。

等几个太监走进院子时，就听见“咕咚”一声，媚娘已晕倒在地。阿珠连忙抱起媚娘，大声疾呼道：“别让她跑了，快抓住她，这个丫鬟把娘子打成何等模样了？”冬雪茫然的看着地上媚娘满脸的血迹，又看了看自己满是抓痕的手背，一时不明所以。

过了好一阵，媚娘才悠悠转醒，对着为首的太监道：“请公公代为通禀，我要见皇上，是皇后指使人把我打成这副模样，若皇上不来，我情愿死在院子里算了。”声音哀切，凄惨无比，那太监无奈，只得前去奏请皇上。

皇上李恪之进来时，媚娘装出一副气息奄奄，哀哀欲绝的模样。她脸上血斑斑，颤巍巍的跪下道：“皇上明鉴：臣妾冒死与皇上入宫，实在是事出有因，且一直安居于此，不争不强。没想到，皇后她竟猜忌如此，派了自己贴身的丫鬟前来暗杀妾身。辱骂妾身不知廉耻，勾引了皇上，妾身实在是有苦难言，今日遭受此无妄之灾，还请皇上为妾身做主！”

“只是这个丫鬟所为，与皇后何干？”李恪之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道：“皇后何至于要暗杀你，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又何必计较的这么多？先好好养伤，这个丫鬟，朕自会让人送她去“掖庭局”受罚的。”

那日，瞧见李恪之的目光扫过自己的面颊，媚娘竟有些莫名的脸红心跳起来。哪怕就是为了让他多看自己一眼，所做的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长日无聊，媚娘仔细的望着镜子中自己那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这张脸，就是自己无往不利的法宝，又怎会轻易地受损呢？那些，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她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双势在必得的晶亮双眸，心中暗暗思量：若是因此事能使皇上李恪之与皇后王婉失和离心，那也就不枉这出自导自演的“苦肉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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