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64章 只有江梅伴幽独（3）

“春雪去尘色，天地一清明。”这场早春的大雪，虽然下的洋洋洒洒，却也消融的快速干净，一夜之间，原本粉妆玉砌的世界，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雪后初霁，清冷的风里带着时令更迭的余韵，晌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涌进房间。温柔的映在王婉的脸上，她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双颊丰润，眼波盈盈，唇色鲜艳，在茯苓日日精心调配的药膳滋补下，比之有孕之前，像是更多了一丝丰腴和韵味。

眼见着就要满月了，那些王公贵胄们所送的贺章贺礼蜂拥而来，把太监惠江河和昭阳殿的大宫女如月等一干人忙的不亦乐乎。皇上李恰之也好似比以前忙了许多，但依旧是每日里雷打不动的到昭阳殿中看望王婉，逗弄小皇子，每次都是迟迟不肯离去。皇后王婉神色如常，只是与皇上之间，好像少了往日那亲密无间的依赖。俩人再也未提起那个难以言说的话题，仿佛是彼此都小心翼翼的回避着一样。

门帘微动，王婉从镜子里看到钱妈妈抱着襁褓里的小皇子进来，那小婴儿裹在柔软的锦被里，睡的正酣，小脸红扑扑的，呼吸香甜而均匀。眼见着脸颊圆润不少，愈发显得眉清目秀起来，王婉微笑着接过婴孩，指尖感受着透过襁褓传来蓬勃的生命之神奇力量。不由得伸手轻点着孩子熟睡中微微翕动的鼻翼，又用自己的脸贴了贴那润泽娇嫩的肌肤，眼中满溢着母性的光辉。

“皇后娘娘，小皇子已健壮了不少，您还在月子里 ，抱的久了，仔细胳膊疼。”钱妈妈面目和蔼，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慈祥的爱意：“夫人特意叮嘱，就怕您月子里落下了什么毛病就不好了，还是让奴婢抱着小皇子吧。”钱妈妈挽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接过小皇子，轻柔地拥在怀中。

屋外阳光灿烂，随着一阵脚步声，便听见了宫女们恭迎圣驾的声音，还不等王婉回头，就见皇上李恪之大步走了进来，“婉儿怎不在榻上躺着，起来做甚？”他瞥见王婉正坐在椅子上，关切的问道。王婉一身淡雅的素色衣裙，乌发垂在身后，款款的起身施礼道：“臣妾在榻上躺着久了，想起来舒展舒展筋骨。皇上，怎么这会子来了？今日下朝的这样早吗？”

“你还在月子里，怎能如此大意？”李恪之不由分说地拉起王婉，就往床榻边走去，“你且躺着，外面寒冷，千万莫要受了风寒。今日朝上也无甚大事，朕特意赶早过来，与婉儿商议怀瑾的满月之礼该如何筹办呢？”他一边说着，一边亲手扶着王婉躺下。

自那晚过后，王婉在内心里十分不愿李恪之与自己的身体触碰。她忙拉起锦缎，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了脑袋在外面。一双明眸波澜不惊地瞟了瞟李恪之满脸的喜色，淡淡地说道：“一切但凭皇上作主！只是，以妾身想来，怀瑾还是这般幼小的一个人，不宜大肆操办。俗话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皇上贵为天子，怀瑾也身为皇子，圣人曰：“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皇上胸怀天下，爱惜黎民，不如，就以皇上的名义，在各州县建些“慈善堂”，以收留赡养那些孤苦无依的老者；再以皇子怀瑾的名义，建几所“育婴堂”，用来收留那些遭到遗弃或是有残障的孩子；如此推恩惠民，也算是为怀瑾祈福了，皇上以为如何？”

李恪之双目奕奕的望着王婉，赞赏道：“甚好！此举可行！婉儿果然是心系天下的贤后风范，不如，那“慈善堂”就以皇后的名义筹建吧。朕已经下大赦天下了，就不必刻意的再去沽名钓誉了。只是怀瑾的满月宴，也不能不办，那就宫里的这些人欢宴一下即可。”

“就依皇上所言，那“慈善堂”所用之资，皆由婉儿自己的陪嫁所出；“育婴堂”就用怀瑾的那些礼物和赏赐吧？既是个人所为，便不可浪费宫中的钱财，怀瑾满月的宫宴，就由皇上私库支出，如何？”王婉一边思忖着，一边向李恪之笑着说道。

“哈哈！好个抠门的皇后，不知怀瑾长大，若是得知他的母后，替他把人生中的第一笔赏赐，就此送了出去，不知该做何感想了？”李晋之抚掌大笑道，看着王婉产后愈加明媚动人的面容，忍不住弯下腰来，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口。

王婉悚然一惊，忙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心中一阵膈应，李恪之见她又羞又急的娇嗔模样，凑近她的耳畔，压低声音问道：“婉儿满月后，朕是否可以搬回昭阳殿中来住？一个个冷清孤独，实在难熬……”

“皇上，怎会是……”王婉脱口而出，看到李恪之脸上的惊诧，她生生的收回唇边的话语，垂首敛目的低声说道：“皇上，臣妾自从生产后，心中牵挂着皇儿，夜里睡得极不安稳。皇上日理万机，若是不能好眠，必然会影响龙体康健，眼下天气转寒，奔波不便，还请皇上先住在甘露殿中，等天气暖和一些了，再搬回来也不迟。”她略显慌张，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李恪之悻悻的目光扫过，王婉忐忑不安的神色。终是不再提及，怜爱的给她捏了捏被角，轻声说的：“好吧，那就依婉儿所言，你先歇着吧，朕还有事，就回御书房了。”他沙哑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王婉如蒙大赦一般：“臣妾恭送皇上！”

看着那挺拔的背影，落寞的走出了厚重的门外。王婉颓然地拉起锦被，蒙住自己的脸，那酸涩的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是谁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疑”。如今，自己竟然也学会了对他带着面具与防范，心中那道过不去的坎，就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曾经是那样相爱的两个人，只怕是再难继旧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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