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57章 半醒半醉半浮生（5）

傍晚，天气骤变，又刮起了呼呼的北风，天地间一片昏暗，只有风声呜咽着入耳，带来袭人的寒气。又要下雪了，李晋之已早早的去了巧儿房中安歇，媚娘还坐在暖意融融的炭炉旁，翻看着手中的账簿若有所思。她时而苦苦思索；时而提笔在上面勾勒着；何物该用于何处，她早已了然于胸。成王李晋之懒散惯了，如今见媚娘做事稳妥，便把王府内外的大事小事都推到她的身上，自己也乐的清闲。

烛火跳跃着，随着那丝丝缕缕从门窗缝隙间渗进来的冷风，摇曳不定。媚娘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眼睛，“夫人歇一歇吧，莫伤了眼睛。”丫鬟花枝的声音在身侧轻轻的说道：“冬日干燥易上火，这是奴婢刚给您泡好的菊花茶。”随着声音，她已适时的递上一盏温热的茶汤。

媚娘正觉的口渴，揭开碗盖，那琥珀色的茶水中飘散着几朵菊花和鲜红的枸杞，看上去色泽诱人。媚娘轻轻的抿了一口，清冽的花香里混合着丝丝甘甜，“花枝，还是你最了解我的口味，这蜂蜜调的最是适合。”媚娘赞许地说道：“哎，青枝那个傻丫头，每次都弄得齁甜，让她稍微放淡一些，又全是菊花的苦味。人倒长的挺周全的，就是脑子不灵光，你都教过她多少遍了，她总也学不会，说她几句，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夫人莫要见怪，她一贯就是笨手笨脚的，学什么也丢三落四，许是脑袋不好使。”花枝含笑着说道，她凹陷的面颊在灯下越发显的憔悴。这两日，他看上去略略好了一些，便不顾劝阻，又来媚娘的房中伺候着。媚娘的衣食等，原本都是她安排着，自她病了后，媚娘深感不便。青枝有些呆滞，而重新找来的那几个丫鬟，也不知道她的喜好且笨手笨脚的，使唤起来极是费劲，花枝虽然仍是一副病怏怏的神情，但媚娘的身边确实是离不开她，便也顾不上心中的忌讳，留在身边值夜。

垂首侍立的花枝，偷偷地瞟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媚娘，恭敬的低声道嗫嚅道：“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有什么就直说好了。”媚娘喝了几口菊花茶，抬眸瞥了瞥了花枝，温言道：“这屋里没有外人，你就坐着吧，你的身子还未痊愈，得仔细的养着点。”

这位陪着自己熬过最艰难时日的丫鬟，不仅嘘寒问暖，把自己伺候的十分周到；善解人意的开解劝慰自己；为自己的老娘送终；替自己除去了敌人；且心思缜密，行事利落，十分的忠诚可靠。自己也一向倚重她，如今，目标还未实现，也许以后她还会派上大用场，当日见她突然得了失心疯，因怕她泄露了自己的秘密，万不得已才想处置了她以绝后患。正在纠结权衡之时，可谁知这个丫鬟命大，刚刚搬去别院，竟慢慢地好了起来，媚娘暗自心中庆幸，毕竟，要想再找一个这样得心应手，能对自己死心蹅地的丫鬟，也并非易事。

“奴婢与青枝自从跟着夫人，承蒙夫人不嫌弃我俩愚笨，一直视如家人。如今进了王府，和之前在那小院子是不一样了，若稍有不慎，恐会丢了夫人的颜面。”花枝感激涕零的接着说道：“奴婢的身子不争气，时好时坏的，不能如以往那样整日的跟在夫人身边伺候。青枝又是个榆木疙瘩，凡事不懂变通，实在不堪大用。奴婢想着，不如再挑几个聪明伶俐的丫鬟慢慢调教看，就让青枝去干些简单的杂活计。等夫人当上王妃，那宴会应酬等，抛头露面的时候就多了，没有几个称心的丫鬟跟在身边照应，怎么能行呢？”

媚娘点了点头，这个花枝，总是能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真不愧是个好帮手。她起身亲热的拉着花枝在小杌子上坐下，躇踌道：“花枝，此言倒合我意，只是青枝，毕竟也是跟着我的，若让她去做杂活，恐是不妥，你也一向与她交好，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好亏待了她。”

“夫人不必有此想法，“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虽然奴婢和她一起来到夫人身边的，私下交情也不错，可她就是那个性子，既然伺候不好夫人，那要她何用？不如，安排她去做些洒扫之事，也不枉她跟了夫人您一趟。夫人放心，此事包在奴婢身上，竟然不会让她对夫人有丝毫的怨言。”花枝恳切的说道。

媚娘思忖着，其实她早就想换掉青枝了，因听管事王妈妈说过，这两个丫头不愿分开，怕寒了花枝的心才一直将就着。眼下，花枝自己主动提及，媚娘也乐顺水推舟。“如此，那就依了花枝所言，不过，新来的丫头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完全熟悉，青枝毕竟在我跟前呆的时间久，就先留她在院子里。这样，你俩也有个照应，你身子不好，粗重的活就使唤她去干。”

奴婢多谢夫人！”花枝垂下眼睑说道，虽说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但好歹青枝不用跟在媚娘身边，也就能安全些。“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夫人歇息吧？”

媚娘坐在梳妆台前，由花枝给她拆下满头的珠钗，那一头乌发在花枝的手中如锦缎般的顺滑，卸下了一天的伪装与疲惫，媚娘强捺着心中的不安，与花枝低声闲话着。“巧儿那个丫头，竟愈发的得脸了，当着我的面，也敢与王爷眉来眼去的，天天都想方设法的勾着王爷去她那儿，不知背地里是又是如何编排我的呢？”

花枝手中的梳子停顿下来，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奴婢本想早提醒夫人的，又怕夫人您多心，俗话说：“人心隔肚皮”，巧儿本就是肖侧妃的人，虽说夫人待巧儿亲如姐妹，可奴婢实在是担心那巧儿会恩将仇报。说句不好听的，她总归比夫人您年轻些，又得王爷宠爱，时间久了，保不齐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呢？”

媚娘望着镜子里花枝欲言又止的样子道：“还是你凡事都为我着想，你说得对，巧儿不可不防，别到最后弄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我们岂不是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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