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6章 年光冉冉今如许（1）

圣驾凯旋归来，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赶热闹似的，把整个关中平原银装素裹一新。进入城门，朱雀大街张灯结彩，衬着皑皑白雪真是美不胜收。长安城中民众欢腾，万国来潮，宫宴一波接着一波。文德帝虽龙体未能痊愈，然得胜归来又逢年关，外国使节来往穿梭进见。看到如今四海生平国富民安，不免心中得意，把御医要他静养之言抛却脑后。又开始偏信道士异人们进献的各种丹药，每日按时服用，只觉得神清气爽，龙马精神。

这一日是腊月二十三的小年，文德帝一早就晓谕六宫在民安殿举办家宴，所有有品阶的嫔妃都要列席。后宫中的女人都忙着梳妆打扮，等文德帝到时，整个大殿已如春日的御花园般姹紫嫣红。从十几岁到四十多岁的女人们宛如一茬接一茬开不败的鲜花争奇斗艳，有些开的美艳，却已有凋谢之色；有的热烈张扬，正是“有花堪折直须折”的妙龄；也有些含苞待放，已待花期。配环叮当间众人齐跪下道：“臣妾等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一片莺歌燕语之声中，文德帝朗声笑道：“众爱妃免礼，朕此次征战半年，今天又是小年团圆家宴，爱妃们不必多礼，请入座罢。”众人又谢过皇上，才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坐定。

坐在文德帝左侧下首的德妃依旧穿着素雅，她的站起来敛眉垂目道：“启禀皇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可以开宴了吧？”文德帝点头眼含笑意道：“一切都有劳爱妃操持。”德妃福身淡淡道：“臣妾分内之事，如有不足，还望皇上海涵。”文德帝看着这个德妃一直都对他恭敬有余，热情不足。虽是才貌俱佳，品德贤良却就是有时候简直就像个木头人，相处了大半辈子了，一直人淡如菊，好像她生在前朝的皇家，又成为新朝他的妃子只是顺其自然随波逐流。如果没有儿子李恪之，她估计只想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皇后薨逝后，她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剩余时间就跪在小佛堂里诵经拜佛，无欲无求，他到现在也没看懂她。

“皇上，臣妾敬皇上一杯，愿吾皇龙体康健，功业千秋万代！”娇声软语打断了文德帝的沉思，只见坐在他右下首的淑妃正站起来笑盈盈地举怀望着他，她今儿一身桃红色的宫装，整个人浓妆艳抹，头上戴满了明晃晃的各种头饰。心中文德帝暗叹道；这个淑妃呀，她已是两个出嫁公主的母亲了，还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小姑娘一样，桃红娇嫩，不是她这个年龄能驾驭的颜色……文德帝不动声色的举起酒杯轻抿一口道：“淑妃有心了！”淑妃笑靥如花，娇滴滴的饮了杯中之酒，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众人，才施施然坐下。

歌舞升平，宫女太监们们往来穿梭，送来各色美味佳肴。正在酒酣耳热之际，文德帝叫过身边的小太监，让他把自己案上的一锅浓香四溢的肉汤送去徐婕妤的桌上。文德帝出征之时，徐婕妤就已经怀有龙胎了，眼下已经八个多月。腹部高高隆起，人也显得丰润了许多，周身散发着温和的母性光辉。文德帝算是老来得子，对徐婕妤更是恩宠不断。徐婕妤在宫女的搀扶下，正待站起来谢恩。文德帝已从龙案上走下来，宠溺的对徐婕妨道：“爱妃怀孕辛劳，毋用谢恩。”边说边亲自扶她落坐，又仔细嘱咐宫女小心看护。徐婕妤一时风头无限，在众妃羡慕的眼神中，文德帝转过身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武梅含情脉脉的目光。

武梅一身石榴红的襦裙更衬得肤如凝脂，只见她眼波流转之间，嘴角微微翘起。半年不见，竟然出落的越发妩媚动人。像是一朵含羞带露的牡丹，在这满园的春色中也能独占鳌头。文德帝心里一动，又和小鸟依人的般的徐婕妤仔细的叮嘱了几句，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因着诸位嫔妃们轮番敬酒，文德帝竟有些不胜酒力，便起身道；“诸位爱妃慢用，朕还有事需回甘露殿处理，你等请自便罢。”众人起身恭送，文德帝就在他的一大群女人们的殷殷目光中起身离席。刚走到门口，他就轻声地对大太监朱厚霖道：“晚上召才人武氏侍寝，可让她早来甘露殿侍候”朱厚霖躬身答应。

文德帝走后，嫔妃们也无心在观歌舞，陆陆续续的各自散了，武梅刚回到储芳殿就接到小太监前来传旨。小柜子和红玉自是喜不自禁，武梅没想到在宴席的暗送秋波竟然让文德帝又想起了自己。内心之中五味杂陈，任由红玉替自己重新细细的梳洗一番。

刚进甘露店，就见大太监朱厚霖迎出来，笑眯眯地道：“才人，皇上请您先去用膳。”武梅心里微怔，面上恭顺的答应着，随周公公一起走进了文德帝日常用膳的偏殿。只见八仙桌上摆了几盘精致小菜，并一些切成薄薄的肉片，中间的一个锅子正“咕咕”的煮的热气腾腾。文德帝正坐在桌前，随手翻看着一本杂记，武梅福身施礼：“才人武梅见过皇上。”皇上抬眸微笑道：“免礼”！又对周厚霖说：“留下两个宫女在门外候着，其余人都下去。”朱公公带领众人退出门去。

文德帝看了武梅一眼揶揄道：“美人儿今儿怎么傻了，还不快过来替朕布菜？”武梅这才娉娉婷婷地走到桌边，拿起筷子把切成薄片的肉放进锅里烹煮，等到肉片变色熟透，再夹起来沾满料汁，放到文德帝面前的碗中，轻笑着说道：“皇上，请先放下书来，安心用膳。”文德帝看的兴起，不舍的说：“朕看这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写得极好，须的誊抄下来，以备后观。”说着就要起身，武梅放下筷子娇媚一笑道：“皇上，您先品尝品尝这肉的味道如何？誊写这事交由臣妾试试如何？”文德帝若有所思的点头应允，武梅忙拿过杂记，去案上仔细的誊抄了，又拿来给文德帝过目。

文德帝看着这娟秀的簪花小楷，由衷道：”才人这字写得很是不错，以后你就跟着朕的身边，专门给朕誊写如何？”能日日伴驾，除了赏赐和恩宠不菲之外，就是面上看着也十分光鲜。武梅大喜，忙跪下道：“谢皇上，臣妾谨遵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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