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野小巷深处,“越师傅”拉面屋台车的昏黄灯光,在破败的街角投下一圈温暖而孤寂的光晕。汤锅里升腾的白色蒸汽,在冰冷的夜风中袅袅娜娜,带着大骨浓汤的醇厚香气,固执地对抗着都市的喧嚣与尘埃。
屋内狭小的空间,此刻却仿佛被无形的暖流填满。上杉越——这位曾经的影皇,如今的拉面师傅,正背对着门口,佝偻着腰,异常专注地忙碌着。他的动作依旧麻利,手腕抖动间,劲道的面条滑入滚水,发出细微的“滋啦”声。
但那双布满老茧、曾握刀也握勺的大手,此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颤。他往三个粗瓷大碗里放入厚切叉烧,不是一片两片,而是几乎堆成了小山。
溏心蛋对半切开,露出诱人的橘心,放了两颗还不够,又颤巍巍地加了第三颗。翠绿的葱花、爽脆的笋片、深红的腌姜……每一样配料都被他无比用心地码放,仿佛要将这几十年来亏欠的、无法言说的父爱,都浓缩进这三碗面里。
源稚女安静地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折叠凳上,紫罗兰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坐姿端正,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那份刻入骨子里的优雅并未因环境的简陋而减损分毫,只是周身萦绕的气息不再阴翳,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新生的、小心翼翼的宁静。
绘梨衣则挨着他,深玫瑰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又莫名亲切的“父亲”的背影,小手无意识地绞着红色洋裙的裙角。她的小本子和笔就放在膝头,随时准备表达。
魔鬼路明非斜靠在椅子上,深邃的黑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面…面好了!”上杉越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才缓缓转过身。
他端着第一碗面,小心翼翼地放在源稚女面前,目光贪婪地扫过儿子俊美的脸庞,嘴唇哆嗦着,最终只化作一句笨拙的叮嘱:“趁…趁热吃…不够…锅里还有…”他的视线甚至不敢在源稚女脸上停留太久,生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梦。
接着是绘梨衣。看着女孩纯净如初雪的容颜,上杉越眼底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油腻的案板上。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将同样堆得冒尖的面碗放在绘梨衣面前,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绘…绘梨衣…吃…多吃点…你太瘦了…”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却在半途停住,粗糙的手指蜷缩着,只敢用目光一遍遍描摹。
最后,他才将第三碗面放在魔鬼路明非面前的空位上。这一碗同样分量十足,但比起给亲生儿女的“山”,显得稍微“合理”了一些。“路君…你也吃…”他抹了把脸,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今晚…谢谢…谢谢你带他们来…”
魔鬼路明非没说话,拿起筷子。源稚女也拿起筷子,动作优雅地挑起面条。绘梨衣看看他们,又看看面前香气四溢的“小山”,眼睛亮晶晶的,也笨拙地拿起筷子,学着哥哥的样子。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吸溜面条的声音。上杉越就站在一旁,布满皱纹的脸上泪水未干,却又努力地想要微笑,目光在三个年轻人身上来回流转,贪婪地汲取着这从未有过的“家”的温暖。
他看着源稚女斯文地吃着面,看着绘梨衣因为汤有点烫而可爱地吐了吐小舌头,看着魔鬼路明非平静但认真地品尝……这幅画面,是他几十年来浑噩生活中,连幻想都不敢触及的奢望。
“很好吃。”魔鬼路明非放下筷子,碗里干干净净。他看着上杉越,眼神深邃,“手艺没变,还是那么地道。”
上杉越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局促地搓着手:“粗…粗陋手艺,比不上大饭店…你们喜欢就好…”
源稚女也放下筷子,用纸巾轻轻擦拭嘴角,声音温和:“味道很温暖,父亲。”这声“父亲”叫得自然了许多,让上杉越的身体又是一颤,眼眶再次湿润。
绘梨衣也放下筷子,拿起小本子,认真写下,举起来给上杉越看:
【很好吃!谢谢父亲!】
字迹稚嫩,却带着纯粹的欢喜。
上杉越看着那行字,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最终只能用力点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好…好…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他转过身,手忙脚乱地去拿清酒壶和几个粗陶小盅,借此掩饰自己汹涌的情绪。
清冽的酒液注入小盅。上杉越端起自己的那一份,双手捧着,对着魔鬼路明非,声音依旧哽咽,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路君…这杯酒…敬你!老头子我…无以为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还能看到他们…还能给他们煮碗面…”他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灼烧着那颗被悔恨和狂喜填满的老迈心脏。
魔鬼路明非端起酒杯,没有立刻喝。他摩挲着粗粝的杯壁,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遥远的彼方。半晌,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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