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策山河 第164章 纸坊开张

五月末，已是暑气炎炎。

“噼里啪啦”一阵长响，红纸炮竹炸开，飞屑如落英，随着呛鼻的硫气弥漫整条长街，引来行人的纷纷簇拥。

人群受喧嚣吸引，涌至一座张灯结彩、门楣装潢的一座新开的铺肆门前，鼎沸的人声更为初显的暑期增添火热。

潘令宁盛装华服，与齐东翁一人牵着一头红绸，在众人举目之下，揭开了高高挂起的匾额，黑檀木之下，烫金的“文繁”二字赫然映入眼帘。柳骨正楷浑厚大气，鎏金的底色富丽堂皇，便仅看着这二字，旁人亦觉得新开的书肆隐有昌隆之势，东翁野心不小。

“潘娘子，请！”齐东翁主动对潘令宁伸手示意。

“齐东翁，请！”潘令宁亦回以同样手势。

两人走到洞开的纸坊三开大门正前方，并肩而立，而后，潘令宁对前来观望的人群说道：“今日文繁书肆开业，我与齐东翁一同坐店，感谢商会同行、纸坊的女工、书铺的伙计，以及各位邻里相亲前来恭贺，往后望多多照拂生意，携手共进！”

她说完之后，右侧的徐焕等女工代表，以及铺中的伙计，还有围观等着吃喜果的百姓皆拍手爆发出喝彩。

“今日书铺各类纸品、书籍，皆半价惠销，欢迎大家光顾品鉴！”

她说罢，和齐东翁一同让开门路，任由按捺不住的人群争先恐后的挤进店中。

不论是好奇前来观赏的同行，或者听闻落雁纸名气抢先第一批购买的宾客，亦或者只为了吃喜果争抢入店中的百姓，皆似洪流涌入，一下子将合并两家门店，本已十分宽敞的书铺集满了。

好在潘令宁和齐东翁事先有所预料，也做了人流疏导，凑热闹的吃喜果的，皆在前堂，人群聚集，亦能吸引门外的驻足者前来看看。

而有意向采买落雁纸的宾客，则引入中院的书铺当中，这里又相对清净了一些，可耐心听闻伙计的介绍，安心选购纸品。针对亲自登门的贵宾，亦或者替主子提着大单前来采购的高门贵府的仆役女使，中院还专门留有雅室包房接待。

而对于前来品鉴的行会同行，潘令宁和齐东翁则把他们引入最后一进院落的纸坊当中。

那儿男工女工皆统一着装，因人设岗，忙碌非凡，不论是男女，皆可为纸坊尽一份力。

而且，一眼望去，女工还更多，除了需要力气的工岗安排男工掌事，其余皆是女工而已。

这些女子有半老徐娘，有如花妙龄，也不觉得辛苦，反而干劲十足，似乎已经期待着纸坊开张许久了。

同行们啧啧称奇，问道：“贵铺这么多女工，当真可保证纸品产出？难道，可以与其他书铺等同供应？”

潘令宁笑答：“男女皆有所长，女工亦有女工的心细长处，落雁纸贵在精，而非量产，故而采用女工更为合适。”

一同行戏谑道：“这些女子，瞧着不发如花似玉着、双手纤纤，怎么就肯做这些伙计，难道就没有比这更擅长的伙计？”

他说罢，还与其他同行对视一眼，另一名同行说道：“落雁纸既然如此高贵，交给这些女工生产，难道采买的贵宾便不介意么？”

而后两人发出极为刺耳的轻笑。

潘令宁眼帘一垂，掩下心中的一丝不快，她当然知道行会的同行，当初看她一介女流，又是外乡来的，便百般刁难，不肯让她入行；如今见了铺子这么多女工，又都是曾经的鬼樊楼出身，便忍不住讽刺两句，还是当着她的面儿。

她也不恼，只得体一笑：“国朝已废奴籍，官府亦有律法保障婚假女财产，可见时代已不同，当下的男女皆可凭本事营生，文繁书铺聘请的女子皆为自愿，这些女子尚可开悟自省，凭本事挣钱，难道某些二郎反而还活在过去，未曾开化？”

见他们都噤了声，她又不痛不痒说道，“更何况，落雁纸闻名于天下，凭的是自身的口碑与品质，而非背后产出的人是谁？纸张之所以畅销，凭的是品质，而非经哪位文坛大师点拨，经谁的手提名，乃至产出身份如何高贵，这些虚头巴脑的噱头！”

她知道落雁纸进驻京城之后，京中各大纸坊曾一阵子如临大敌，甚至整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噱头造势，生怕民众只知落雁纸，而不知其他纸品。

果然，那两位出言讥讽的同行，霎时笑不出，反而冷着脸。

而同行中，也有道义友商，对潘令宁附言道：“潘娘子所言极是，吾等行商，应当以品质为重，而不是钻研一些噱头投机取巧，以免坏了行规！”

潘令宁便对附言的友商颔首，报以感激一笑。

中院书铺为徐焕和张叔一起招待宾客，潘令宁和齐家联合经营文繁书肆，两家皆派出了掌柜，潘令宁看中徐焕善于招揽、八面玲珑的气质，便聘她为掌柜，让她跟随齐物书舍的张叔学习经营。

此时徐焕忽然在中院呼唤了句：“潘东家，有意向定一年落雁纸采购的贵宾，指名了想要见您！”

潘令宁只能对齐东翁和友商道：“各位友商，我先失陪一下。齐东翁，游览品鉴之事，便先只能劳碌您！”

齐东翁应了一声：“无妨你去吧！”

潘令宁又朝众人敛衽行礼，才寻徐焕去了。

“徐焕，今晨还好吗？你随着张叔，可否能应对过来？”

“东家，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她行到门口，两人便异口同声地关心对方，而后皆为一怔，又对视一笑。

潘令宁答道：“行会那几人，还以前的模样，不认可我，和纸坊的女工。可那又如何，便是百般阻拦，纸坊开起来了，以后他们更奈何不了我等！”

“孙行首，是不是没来？”

潘令宁点了一下头。

徐焕便小声怨怼：“这些人，心眼可真小，这孙行首的心胸，如何坐上行首之位的呢？”

“经商之路，难免遇到同行猜忌阻碍，我早已见怪不怪！你方才说，有贵客寻我？”

徐焕只得正色如常道：“是一个戴着帷帽的女郎，只看了一眼落雁纸，便有意下一年的单量，让书铺每月往她府中送纸的，还指名要潘东家解说接待。”

“哪一个府上？”

“枢……枢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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