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策山河 第161章 开春小酒

崔题颔首，正当潘令宁以为他答应，正要扬起笑容答谢之时，陡然听闻他说道：“今日，只怕不行，若潘掌柜不弃，可否等明日午时，我从禁中常参归来，便在清风楼相见？”

潘令宁将要扬起的笑容一僵，眼眸一转，也无不可，顺从点头道：“我时间尚可，便悉听尊便。如此，我明日午时，在清风楼等候崔相公了！”

“善！”

潘令宁又一敛衽行礼，便带着齐远走入甜水苑。

齐远亦朝崔题拱手行礼，亦步亦趋，毫不避讳地跟随潘令宁身后。

崔题便注视着他们两人的身影，耳边，阿齐嫂子忽然询问了一句：“崔相公晌午时分可是将与张枢相府的二娘子相见？我今晨听李青提了一嘴，本不该干预，只是之前因为先夫杨珙领兵打仗，多与枢密院张相公打交道，是以，认为有几句话还是应当提点崔相公！”

门卫，崔题庄重客气地应了一声：“嫂子，您请说无妨！”

门内，潘令宁陡然止住了脚步。

他与张二娘子相看？他这么快便想办婚事了么？原来他比她想象中，脱离一段情缘，还更迅速！

潘令宁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在听到阿齐嫂子那句话的一刹那，她便不受控制地停住了脚步。

齐远刚跨过门槛，也不得不停下，满脸好奇地看着她。

阿齐嫂子说道：“先夫君曾说，张枢相是为保守派，当年先夫君领兵西征之时，多受到枢相的干预，便是与北军对峙的关键节点，也是因为枢相的干预，而影响至于败局。虽然具体经过，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曾清楚，可先夫君信中的确有提过此事，我原以为崔相公亦知晓，也将有所避讳……”

她望着崔题，一声叹息，“倘若崔家与张家结亲，往后面对政见不同之时，崔相公该如何应对？”

“嫂子不必忧心，我与那张娘子见过一面，她深居内帷，朝政之事对她绝无影响，况且，枢相同意张娘子与我相看，想必他比我思虑更深，若能同意，也是思考妥当了。而我……对于朝中的局势，也有新的看法。枢相今年政见偏向中立，我亦有我的打算！”崔题安抚道。

潘令宁在门内听着，心想：如此说来，他打算政治联姻了？

枢相为中立派，崔题此时的政见也不如五年前激进，他亦想跳河拉拢，中间派的力量。

她明明应该赞同他的举动，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听着有些不是滋味？仿佛不甘心他这么快舍弃情爱？难道如此骄傲如他，也自甘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

阿齐嫂子点头道：“是我唐突了，我一个妇人，终归只会瞎操心，想得浅了。既然崔相公早有打算，便无需听进我之言。”

崔题亦安抚：“嫂子且放心，张二娘子虽外界颇有传言，然而她本人并非如此，她亦深受流言之害，于公于私皆有了考虑，并非草率而为之！”

于公于私，并非草率而为，于公乃政治联姻，于私……于私呢？他见了一面，对外界流言有所改观，已然接受张二女公子，是否为如此之意？

原来，崔题还是那一个骄傲的崔题，虽曾暂时低头，可若发现此情路不同，他决计不深纠缠，很快掉头另择通明之路。

她曾经错以为他为她而改变罢了，如今发觉误会一场。

潘令宁苦笑一声，摇摇头打断了思虑，重提脚步，快步离去了。

……

清风楼彩门欢楼下，士庶通行，人绸如织，今年开春，官窑刚开了小酒，往来的多是提着酒坛子买酒的。

相较于白矾楼的贵气奢遮，往来多是矜贵名流，清风楼显然更接近民间的烟火气，酒水贵贱皆四时供应，菜品天南地北、阳春白雪种类齐全，不论白衣还是贵介，在此地皆找到价格得以身份匹配的包房。

潘令宁先到了两刻钟，看着楼下往来买酒的行人，忽然想起来除夕夜守岁之时，崔题还曾与她说过，等开春，再买了新酒，与她品尝。

如今已成不可兑现的往事了。

小二入包房内送茶水之时，随口询问了句：“娘子可要尝尝本店新出春酿小酒？桂花酿的清甜，紫苏调的清冽，便是糯米酒也比往时的醇厚！开春各大官窑开窖，正当品酒好时节，再晚两月，可没这等好风光好意境！”

这小二看起来惯会行销，说得韩香都舔舔唇，眼巴巴地望向潘令宁。

潘令宁无奈扬起唇角，只得道：“阿香，你跟着小二过去看看，买几坛酒，今晚咱们回去与姐妹们畅饮！”

“好咧！”阿香欢快地出去了，才刚刚打开门，忽然“呀”地一声，又陡然回头禀报，“娘子，崔相公来了！”

潘令宁回头，见崔题立在门口，早已经换了软脚幞头、窄袖圆领袍的常服，身后还跟着李青。显然他刚准备敲门，便碰到韩香刚巧开了门出去。

我午时赶过来，还能换一身常服，动作倒是快，显然刚下了朝便回中更衣了，不入衙门。

他把见她的时间安排得这么早，莫非下午还另有约会？潘令宁忍不住胡思乱想着，又懊恼自省，这关她什么事呢？

她起身，盈盈施礼：“见过崔相公！”

“潘小娘子不必客气！”他亦朝她恭敬捧袂。

果然，他的态度变了许多，称呼也变回来那一声疏离的称呼。

潘令宁杨庄不在意，只对他伸手道：“崔相公，您请坐！我方才只同店家点了两样开胃的小菜，正菜还需您再看看。小二，看菜！”

“诶，来了！”小二立即甩了手巾挂肩上，迎上来，给崔题一通报菜名。

崔题只随意点了三个，忽然询问了一句：“潘娘子，可还要尝尝开春的小酒？”

潘令宁一愣，心道他是记得除夕夜的承诺，还是方才听闻她提醒韩香，才想起来了？

她眼眸一转，不好推脱，只道：“我不熟悉京中酒品，酒力不算上佳，崔相公若有推荐，我可稍作奉陪，浅酌几杯！”

崔题一听，只当她划清界限，有推脱之意，只说道：“也罢，今日乃为谈正事而来，不该饮酒！小二，看菜吧，便是这些。”

潘令宁欲言又止，又急忙说了句：“开春佳酿难得，若崔相公心中已有推荐，便小酌几杯，我亦想尝尝这开春的小酒！”

崔题眼帘微抬，定在她含笑的脸上，眼眸中微不可察地流露出一抹诧异、暗含欣然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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