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在天机阁上空拧成乱麻,原本有序流转的二十八宿星图像被顽童扯散的线团,碎星坠在青灰色的阁檐上,叮咚作响,像是冰珠敲打铜瓦,清冷中带着不祥的节奏。
夜风从山脊卷来,裹着铁锈与陈年檀香混合的气息,拂过脖颈时如细砂轻磨,微痒而沉重。
孙小朵仰头望了眼那团乱星,火尖枪往地上一杵,枪尖溅起几点火星,灼得脚边青石“噼啪”作响:“这破机关比弼马温当年偷桃时的桃林篱笆还难进。”话音未落,一股热流自枪杆窜上虎口,她下意识攥紧——那熟悉又暴烈的震动,像极了老君炉中熔铁在血脉里奔涌。
萧逸蹲在青石板上,袖中残玉被符笔映得发亮,幽蓝光晕在他指缝间游走,像活蛇吐信。
他指尖抵着下巴,符笔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轨图,笔尖划过石面,发出沙沙轻响,如同蚕食桑叶:“残片上的字是‘火引路,水开锁,智破虚’。小朵的火尖枪能引星图,韦阳的水灵根对地脉锁眼最敏感——至于这‘智破虚’……”他突然抬头冲孙小朵挤眼,嘴角一挑,“得靠我这凡人脑袋了。”
韦阳挠了挠后脑勺,憨笑着撸起袖子,露出臂上青筋盘绕如老藤。
他走到阁门左侧的石鼓前,掌心按上去,皮肤与石面接触的瞬间,传来一阵冰凉的震颤,仿佛按在沉睡巨兽的心口。
淡蓝色灵光顺着石纹爬开,像春溪漫过冻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原本锈迹斑斑的石鼓“咔”地转了半圈,露出个刻着水纹的孔洞,洞口沁出丝丝寒气,凝成霜花,在月光下闪着幽光。
孙小朵咧嘴一笑,火尖枪往空中一挑。
赤莲心火“轰”地腾起,裹着枪尖窜出去,像根会发光的红绳子,灼热气流扑在脸上,睫毛都微微卷曲。
火苗勾住最亮的那颗碎星,星子被牵着,“刷”地坠下,砸在阁门上,烙出个火纹星图——皮肉焦香弥散,又瞬间被夜风卷走。
阁门“吱呀”一声裂开条缝,却又在三人面前泛起层层波纹,像块被风吹皱的水幕,指尖触去,冰凉滑腻,如探入深潭。
“幻阵。”萧逸的符笔突然泛起金光,嗡鸣如蜂振翅。
他踮脚凑近水幕,指尖轻轻戳了戳——指尖陷进去半截,又被一股柔韧之力弹回,指腹留下湿漉漉的凉意,像沾了晨露。
水幕里映出密密麻麻的金漆条文,全是“天规”二字,字迹扭曲蠕动,仿佛活物在低语。
孙小朵把火尖枪往他手里一塞:“萧狐狸,速战速决,我闻着阁里有股子旧纸页味,怪亲切的。”那气味她认得——是花果山藏经洞深处,混着霉斑与墨香的陈年书卷气,让她心头一热,仿佛回到被压在五指山前的少年时光。
萧逸被枪柄砸得踉跄,虎口发麻,低头却见符笔在水幕上画出个问号,金光如针,刺破虚影。
水幕突然裂开道缝,冷风裹着尘埃扑面而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里面是青石板铺就的阁内——满墙的预言卷轴全被暗红血线缝着,线头垂落如蛛丝,轻轻晃动时发出极细的“簌簌”声,像无数亡魂在咬牙。
每一道缝线都泛着油光,触之微黏,令人脊背发寒。
最中央悬着半截断尺,尺身布满裂痕,却还在微微震颤,发出低频嗡鸣,像是在哼一首走调的曲子——那声音钻进耳道,直抵颅骨,让人心跳不自觉地与之共振。
“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阁楼最深处传来,像枯枝刮过石板。
天机老人扶着根青铜拐杖走出来,灰白的发须不再束得整整齐齐,几缕垂在胸前,在穿堂风里轻轻摆动,倒显得亲切了些。
他手里捏着半块玉简,上面的刻痕还带着旧年的血锈,指尖抚过时,传来粗粝的刮擦感,像摩挲着一段不肯愈合的旧伤。
“当年我执笔写‘甲子盟约’,玉帝说我妄议天规,斩了我的判笔,废了神职,锁在这里看这些被血线缝死的预言。”他抬起拐杖指向断尺,金属杖尖轻颤,映出三人模糊的倒影,“你们要找斩情剑的弱点,得让这尺重鸣。”
“怎么鸣?”孙小朵歪头,火尖枪在指尖转了个花,枪缨扫过掌心,带来一阵微痒的灼热。
老人的目光扫过三人,停在孙小朵额间未消的莲印上——那印记微微发烫,像有火种在皮下呼吸。
“以双生灵根为引,以誓约之血为祭——你,敢吗?”
韦阳的回答比他的动作还快。
他抄起腰间挂的砍柴刀(说是刀,其实刃口都钝得能切豆腐),深吸一口气,手腕一翻,“唰”地划开掌心。
血珠滚落,带着温热腥气,砸在断尺上时,尺身裂了道细缝,渗出点淡金色的光,像晨曦刺破云层:“我以水承命,血为誓。”
萧逸的符笔“啪”地掉在地上,清脆如骨节断裂。
他弯腰捡笔时,袖口蹭过韦阳的手背,布料摩擦间传来一丝温热湿意。
起身时,他掌中已多了把裁纸刀——也不知从哪摸来的,刀刃薄如蝉翼,在星辉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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