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山的瘴气不知何时淡了许多,正午的阳光能透过密林,在吊脚楼的木窗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许怀夕坐在窗前,指尖抚过腕间的铜铃,铃身的温度总让她想起沈云岫掌心的暖意。
这一个月来,她总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浸着他的影子。
阿蛮翻出寨里的古籍,泛黄的纸页上画着还魂栀结果的模样倒是有些熟悉。
“许姐姐,该喝安胎药了。”
阿香端着药碗走进来,空荡荡的右袖管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她断了臂,却练出了用左臂煎药的本事,药香里总掺着点草木灰的气息,是她生火时不小心蹭到的。
许怀夕接过药碗,温热的药汁滑过喉咙,带着点微苦的回甘。
她的肚子已经坠得厉害,夜里总睡不安稳,总觉得孩子在踢她,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阿香,你说……云岫会不会就在这山里看着我们?”她摸着肚子,轻声问。
阿香蹲在她脚边,用仅剩的左手帮她理了理裙摆。
“长老说,还魂栀认主,沈公子的魂魄能借着花精修养,肯定就在附近。等孩子生下来,灵胎的灵力一冲,说不定就能……”
话没说完,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小翠鸟扑棱着翅膀飞进来,羽毛上沾着几片栀子花,急得直拍她的手背:“快!快到祭坛去!还魂栀结果了!”
许怀夕猛地站起来,肚子传来一阵坠痛,让她踉跄了一下。
阿香赶紧扶住她,两人往祭坛赶去时,正撞见阿蛮带着寨民往那边跑,年轻族长的脸上又是惊又是喜:“许姑娘,你看!”
祭坛中央的还魂栀树上,不知何时结了颗拳头大的果子,果皮泛着淡淡的金光,像裹着层流动的月华。
树下的青石板上,许怀夕那枚小令牌正浮在半空,发出柔和的光晕,与果子的光芒交相辉映。
“是云岫!”许怀夕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能感觉到令牌里传来熟悉的气息,像沈云岫在轻轻握住她的手。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突然一阵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阿香惊叫一声:“许姐姐,你是不是要生了?”
寨里的稳婆闻讯赶来,扶着她往吊脚楼走。
许怀夕被阵痛攫住,却死死盯着那枚令牌,指尖掐进掌心:“云岫……等我……”
令牌的光晕颤了颤,像是在回应她。
屋子里里的血腥味混着草药香弥漫开来。
许怀夕咬着牙,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耳边是稳婆的催促和阿香的啜泣。
她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风浪里,唯一的浮木就是腕间的铜铃和怀中的令牌——那是沈云岫留在这世间的痕迹。
“用力!再加把劲!”稳婆的声音带着焦急。
就在孩子即将落地的瞬间,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祭坛方向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许怀夕心里猛地一紧,下意识摸向怀中的令牌,却发现令牌的温度正在迅速变冷!
“不好!”小翠鸟从窗缝钻进来,羽毛倒竖,“是换命蛊的余孽!朱衽虽然死了,可他炼化的邪气没散,正趁着灵胎降生、沈公子灵力最弱的时候反扑!”
话音刚落,许怀夕怀里的令牌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紧接着,一道青衫身影从令牌里飘出来,正是沈云岫!
他的身影比上次清晰了许多,却在阴风的吹拂下渐渐变得透明。
“云岫!”许怀夕忘了阵痛,挣扎着想去抓他的手。
沈云岫却只是望着她,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抬手挥出一道金光,将整个吊脚楼罩住,阴风撞在光罩上,发出凄厉的尖啸。
可他的身影也越来越淡,像被风吹散的烟。
“别怕……”他的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在……”
金光越来越盛,将产房照得如同白昼。
许怀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空气——孩子降生了。
是个男孩,眉眼像极了沈云岫,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还魂栀的果子。
可许怀夕却笑不出来。
她怀里的令牌彻底冷了下去,化作一块普通的木牌,而窗外的还魂栀树上,那颗金光闪闪的果子正在迅速枯萎,最终化作一滩清水,渗入泥土里。
沈云岫……消散了。
他用最后的灵力护住了她和孩子,自己却彻底消失在了这世间。
许怀夕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孩子的脸上。
小家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伸出小手抓住她的手指,暖暖的。
“许姐姐……”阿香走进来,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圈也红了,“你看外面……”
许怀夕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
只见原本被瘴气笼罩的雷公山,此刻竟漫起一层淡淡的霞光,枯萎的还魂栀树抽出了新的绿芽,山涧的水流变得清澈见底,连空气里都带着清甜的草木香。
整个雷公山,像是在孩子降生的瞬间,焕发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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