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一日,小佟佳氏入宫,赐居承乾宫后殿。隔日侍寝后,小佟佳氏便被封为妃位,迁居前殿,这待遇,已与贵妃入宫时相差无几。这般恩宠,明明白白显露出皇上对这位小佟佳氏的满意。众人看在眼里,心头无不暗暗一震,都将她视作了不容小觑的潜在劲敌。
又过了十日,内务府小选尘埃落定,十几位新晋的小选秀女被分到各宫当差。董佳佳这里也分到了两个宫女,只是二人容貌平平,在董佳佳看来难有出头之日,便都拨到了白霜手下,让白霜管束着,平日里只分派些杂活给她们。
二十八日,毓庆宫传来太子格格诞子的喜讯,消息一经传开,顿时震动六宫。这是康熙的第一位孙子,其降生不仅大大助长了太子的威望,更稳固了太子一党在朝中的势力,硬生生挫了大阿哥一派此前锐不可当的势头。
后宫之中,身为大阿哥生母的惠妃亦受波及,处境愈发微妙。反观赫舍里一族所属的太子势力,却是气势大涨,趁势吸纳了一众见风使舵的附属势力,各宫势力因此受损,赫舍里一派在后宫俨然有卷土重来、重振声威之势。
后宫的风波向来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康熙三十一年正月刚至,大福晋便被诊出已有一月身孕,消息传开,后宫顿时沸腾。大阿哥与太子这般你追我赶的态势,倒让旁人瞧着,这深宫的日子也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趣。
与此同时,三年一度的选秀正轰轰烈烈地铺开,各方目光皆被这场盛事吸引。只是在无人留意的角落里,敬嫔的生命已悄然走到了尽头。
长春宫内,敬嫔静静地卧在床榻上,过往旧事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流转,心绪却异常平静。
自对安嫔动了手,她便隐约预见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如此也好,终究不必落得与安嫔一般的下场。
她从不后悔对安嫔动了手,只是从安嫔身上,她看清了自己的结局。抱养他人皇嗣,终究绕不开其生母的纠葛。她膝下无有亲生子嗣,这一生都要被这重难题困扰,即便真能不在意皇嗣的生母,日后也难免让皇嗣陷入两难;可若仅仅挂个抚养的名头,于她而言风险太大,毫无益处。对皇嗣付出心血,便免不了要争;不付出,又等于白白浪费了这唯一能倚仗的机会。况且,皇嗣若出了差池,她还要担责。
若始终孤苦无依,这后宫日子便一眼能望到尽头,只会被一**新人渐渐踩在脚下。就说刚晋封的那三位嫔位,如今在宫里的势头,已隐隐压过她一头。她如今不过仗着长春宫主位的名头强撑,若那三人中谁对她这一宫之主动了心思,这最后的依仗定然保不住。
而宫外,王佳一族经平三藩之战早已势衰。虽顶着平叛的功绩,得了些爵位撑场面,朝堂上的话语权却日渐微弱,终究是外强中干了。
在后宫待二十载,她被磋磨得没了半分心气,一步步融进了这不见硝烟的战场,可心底却始终清楚,她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人生。
以上这些事倒还能扛过去,可前些日子族里传来的消息,却像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将她击垮了。她最后一位叔父,也病逝了。
父兄早已战死沙场,侄子侄女也早早夭折;唯一在世的亲人,她的叔父,也因当年征战断了脚,成了瘸子,郁郁寡欢,没能熬过去年那场重病,无嗣而终。如今叔父一去,他们这支只留了个爵位空悬无继,族中人正忙着争抢遗留的爵位。
她的心,算是彻底死了。这般活着,纵使抚养皇嗣又有何用?终究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罢了。
心死了,也就没了活下去的动力。她这般病着,已近半年。起初,皇上还来长春宫看过一两回,后来便再无踪迹。
她心里没有半分怨怼。对皇上,她自始至终没抱过什么期待,自然也就谈不上失望了。
她只觉这一生太过短暂,唯一的不甘,是若生来为男儿便好了。那样便能如父兄一般奔赴沙场,纵是战死,也算死得其所。可偏是女儿身,只能困在这宫墙之内,虚掷了光阴……
敬嫔的眼神渐渐涣散,恍惚间跌回了幼时。那是个酷热的午后,她撑不住阿玛严苛的磨练,哭喊着再也不学了。可阿玛没有半分宽慰,只冷冷抛来一句:“女子不适合习武。”
就因这句话,她被彻底激怒。往后寒来暑往,无论武练多苦,她再没哭过一声。直到后来她才知晓,自己打从降生那一刻起,便已是族里选定入宫侍奉皇上的人了。
脑海中又闪过入宫那日,父兄都穿着练功服送她,一路沉默着走到宫门前才停下。没有多少离别絮语,可她看到了他们眼里莹莹泪光中流露出的悲伤与不忍。
原来,阿玛当年那句话,竟是在为她着想啊……
正月初十,敬嫔悄无声息地去了。直到她的贴身宫女将遗言上告康熙,众人这才知晓她已病逝。念及敬嫔一家满门忠烈,康熙最终下了恩旨,允她归葬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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