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的窗半开着,秋风吹动低垂的竹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屋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焦灼与算计。
周氏端坐酸枝木椅,指尖无意识捻着紫檀佛珠。
赵氏侍立一旁,目光频频扫向紧闭房门,手中锦帕绞得变形。
“母亲,”赵氏按捺不住,声音透着急切,
“知客僧进去半盏茶了,怎么还没动静?清河谢氏的人……”
她压低声音,“真在此处?”
周氏眼皮微掀,目光沉静:
“急什么?沉住气。清河谢氏的行踪,岂是寻常人能轻易打听的?
若非我与方丈有旧,连这点门路都没有。
耐心等着便是。”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叩声。赵氏精神一振,立刻上前两步。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方才引路的知客僧,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中年人。
那管事神情矜持,目光扫过周赵二人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只是微微躬身:
“老夫人,夫人,怠慢了。”
周氏放下佛珠,脸上堆起笑容,姿态放得低:
“无妨,贵府管事事务繁忙,老身也是机缘巧合得知贵人在此清修,特来叨扰,只为确认一事,不敢耽误贵人时间。”
她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却点明了“确认”,而非“求见”。
那管事显然深谙此道:
“老夫人言重了。小人只是负责精舍杂务的管事。
听闻老夫人问起我家公子,不知……”
他话语留白,带着谨慎的试探。
周氏心领神会,笑容更深了几分:
“原来如此!
老身方才无意间远远瞧见一位公子,风采卓然,气度不凡,
竟与京城传闻中那位名动京华的‘谢韫之’公子有几分神似……
莫非真是谢侍郎亲临吴郡这方小地?”
她把“无意间”和“神似”咬得很轻,仿佛只是偶然猜测,却精准地点出了那个名字和身份。
赵氏在一旁屏息凝神,心脏怦怦直跳。
她敏锐地捕捉到管事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那管事并未直接回答周氏的问题,但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言语间也带上了一分不易察觉的自豪:
“老夫人好眼力。我家公子正是名讳谢珩,表字韫之。
此番南下,乃是奉旨……嗯,处理一些公务,兼且寻个清净处稍作休憩。”
他含糊了公务细节,却坐实了身份,并暗示了谢珩会在此停留,
“公子喜静,已包下了后山临湖的精舍小住几日。”
“果真是谢侍郎!”
周氏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果然如此”的激动与荣幸,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竟是谢公子亲临,真是我吴郡之幸!
难怪今日寺中祥云笼罩,原来是有贵人驾临!”
赵氏也立刻跟着堆满笑容,连声道:
“正是正是,母亲所言极是!谢侍郎风华,我等远观已是莫大福分。”
她眼珠一转,抓住重点,
“管事方才说……公子要在临湖精舍小住几日?”
管事点头:“正是。公子喜此处清幽,吩咐下来,若无要事,闲杂人等莫要靠近打扰。”
“明白,明白!”周氏立刻接口,语气郑重,
“谢侍郎何等身份,自然需要清净。我等万不敢扰了贵人清修。只是……”
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虔诚”和“为难”,
“实不相瞒,老身今日携家中女眷来此,也是为家中祈福。
这慈恩寺的香火灵验,素斋也是一绝,原想着礼完佛就回去。
可如今既知谢侍郎在此清修…老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是否…过于唐突?”
她看向管事,眼神恳切。
管事目光在周氏和赵氏脸上扫过,心中了然,面上依旧恭敬:“老夫人请讲。”
周氏叹了口气:“家中近来颇有些烦扰,老身心绪难宁。
这慈恩寺乃佛门宝地,又有谢侍郎这等贵人带来的祥瑞之气…
老身想,能否在寺中禅房住上一两晚,多上几炷香,静静心,也沾沾福气?
绝不往精舍方向去叨扰贵人半分!只在这前院禅房即可。”
赵氏立刻帮腔,语气无比真诚:
“是啊管事,母亲近来为家中事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若能得佛祖和贵人福泽庇佑,静静心神,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我们定会谨守规矩,绝不给寺里和公子添半点麻烦!”
她着重强调了“贵人福泽”。
管事沉吟片刻。周氏的姿态放得很低,理由也冠冕堂皇,提出的要求也完全在合理范围内,且保证不靠近精舍。
更重要的是,洛家在吴郡有几分名头,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老夫人一片诚心,小人甚是感佩。”
管事笑容更深一分,态度更为亲和,
“能在寺中住下静心祈福,自是好事。
佛门向来慈悲为怀,必能妥善安排妥当的净室。”
他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随即语气带上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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