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岳震的咳嗽声像破风箱般撕裂营地里的寂静。
他扶着旗杆慢慢坐直,手背青筋凸起,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霜地上,很快冻成暗红的冰粒。
陆醉川蹲下来,看见老人眼底的浑浊正被惊恐一点点洗清——那是被傀儡咒剥离意识后,重新夺回身体的慌乱。
"我...我昨晚在伙房给春生补鞋。"岳震的喉结上下滚动,枯树皮似的手抓住陆醉川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里,"油灯芯炸了个花,我打了个盹儿...再睁眼就站在演武场,满脑子都是'三营跟我走'。"
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浑浊的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小陆,我活了五十六年,自问没做过亏心事,怎么就成了...成了他们的提线木偶?"
陆醉川反手按住他手背。
老人的皮肤冷得像块冰,比三天前在雪地里救回的伤兵还凉。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细微的轰鸣——那是城隍印在袖中发烫,在感应着残余的咒力。"岳叔,不是你的错。"
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碎了什么,"有人比你更想撕开咱们的防线。"
沈墨寒的桃木剑突然发出蜂鸣。
她半跪在地,指尖悬在那团未散的黑雾上方,幽蓝的法术光纹顺着她手腕爬进黑雾,将星子般的咒力碎片串成线。
陆醉川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那是在强行读取邪术残留的记忆,代价是每多坚持一刻,她的指尖就多一道焦痕。
"找到了。"沈墨寒突然攥紧拳头,黑雾"噗"地炸开,几片泛着污血的记忆碎片黏在她掌心。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却强撑着将碎片按在额角,"黑影的记忆里...有另一个人。"她的声音发涩,像砂纸磨过陶片,"伪装成玄风派亲传弟子,三个月前随玄风长老入盟。"
"奶奶的!"赵霸天的大嗓门突然炸响。
这个平时总叼着烟杆的青帮老大此刻攥着驳壳枪冲进来,皮靴碾得冻土咔咔响,"老子这就带人去玄风那老东西的院子!
敢在老子地盘上耍花样,活腻歪了?"他冲陆醉川一拱手,络腮胡都在抖,"兄弟你放心,我带二十个精壮小子,就是挖地三尺也把那龟孙子翻出来!"
陆醉川点头时,瞥见小九扶着门框站在营外。
盲女的白裙子沾着草屑,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那是方才他塞给她当早饭的。
她虽然看不见,却歪着头,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岳震的方向,像是在听什么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他刚要开口让她回屋,赵霸天已经踹开帐门冲了出去,带起的风卷得烛火乱晃。
玄风长老的院子比想象中安静。
赵霸天踢开虚掩的木门时,满院的雪地上只留着两行脚印——一行深,一行浅,像是有人拖着伤腿往外走。
正房案几上摆着半盏冷茶,茶盏下压着张染血的信笺,墨迹未干:"你们以为赢了吗?这只是开始。"
"老匹夫!"赵霸天抄起信笺摔在桌上,铜墨盒"当啷"落地,"老子在津门道混的时候,这种小把戏见多了!"他转身要走,却被玄风长老一把拽住胳膊。
玄风长老的白胡子在抖。
这个向来仙风道骨的老修士此刻像被抽了脊梁,扶着门框直喘气:"三年...三年前他跪在山门前,说父母遭马匪所害,求我收他为徒。"
他突然剧烈咳嗽,指节抠进门框里,"每月十五他给我熬参汤,冬天替我捂手炉...我竟没发现,他的影子..."他猛地抬头,眼里全是血丝,"他的影子,从来没在月光下显过形!"
陆醉川赶到时,正看见玄风长老瘫坐在雪地里,手里攥着半枚碎裂的玉牌——那是玄风派亲传弟子的信物。
他蹲下身,指尖掠过玉牌断面,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是被阴毒的法术侵蚀过。"他们早就盯上咱们了。"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从岳叔被下咒,到黑影潜伏,都是为了撕开防线。"
沈墨寒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她的桃木剑已经收进剑鞘,但袖口还在冒烟——那是方才强行读取记忆时被反噬的痕迹。"敌人知道暴露了,会加快动作。"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冰锥,"他们要的不是杀几个人,是要毁掉咱们最在乎的东西。"
"全盟一级戒备。"陆醉川突然拔高声音,震得房梁上的雪簌簌往下落。
他转身看向跟来的守卫,袖中的城隍印烫得他虎口发麻,"所有新入盟的兄弟重新过堂,可疑的立刻关到柴房,派四个兄弟轮班看着。
赵哥,你带青帮的弟兄守前营;玄风前辈,您带着门下弟子守后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攥着红缨枪的小年轻,"还有,把营里的狗都放出来——邪祟怕活物气,它们比咱们眼尖。"
话音刚落,营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浑身是雪的守卫撞开院门,腰间的铜铃叮铃作响:"陆爷!东侧营地的封印阵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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