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醉川的指尖在青铜令牌上轻轻摩挲,六瓣梅花的纹路像活了般微微发烫。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股新涌入体内的力量——不同于城隍之力的暴烈,这力量更像浸透了岁月的老茶,温吞吞漫过血脉时,连心肺都跟着发暖。
"试试。"他听见自己喉咙发哑。
这是本能的冲动,像孩童拿到新拨浪鼓总忍不住摇一摇,又像酒鬼闻见陈酿香便管不住手。
玄风长老刚要开口,却见陆醉川闭目屏息,指腹重重压在令牌中央。
刹那间,黑暗在识海炸开。
陆醉川踉跄半步,后背撞上潮湿的石壁。
他看见无数模糊的影子在眼前飘晃,有穿粗布短打的庄稼汉,有裹着旗头的妇人,甚至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攥着糖葫芦——他们的轮廓都像浸在雾里,唯有用红线系着的"生"字牌在胸前明灭,像极了城隍庙前卖的平安符。
"这是......"他倒抽一口冷气,喉头尝到铁锈味。
那些影子突然同时转头,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黑血:"救救我......"
"醉川!"玄风长老的手重重拍在他后心,醇厚的内力顺着大椎穴灌进来,将那些哀嚎的影子震得支离破碎。
陆醉川猛地睁眼,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砸在令牌上,溅起细小的金芒。
"生死边界。"他喘着气,掌心的令牌还在发烫,"我能......能看见将死之人的魂。"
玄风长老的胡须抖得厉害,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陆醉川的手腕:"快收了这邪术!初代城隍的执念全封在这令牌里,你刚才动用力量时,我分明看见他的影子在你背后——"
话音未落,陆醉川突然直起腰。
他望着洞顶垂落的钟乳石,瞳孔微微收缩。
那些石尖上的水珠本是缓慢坠落,此刻却在半空凝成冰珠,折射出暗红的光。
"更深处。"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觉的笃定,"有什么东西在动,比之前的封印更......更危险。"
玄风长老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松开手退后半步,道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石:"你疯了?那是禁忌之地的核心,连我玄风派历代长老都只敢在百米外设阵——"
"哥。"
小九的声音像片羽毛,轻轻盖住了玄风长老的话。
盲女摸索着抓住陆醉川的衣角,另一只手展开怀里的帕子。
月光从洞顶裂隙漏下来,正照在帕子中央的六瓣梅花上,和令牌的纹路严丝合缝。
她指尖点了点自己的盲眼,又轻轻按在陆醉川心口。
陆醉川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小九蹲在灶房剥莲子,帕子被灶火烤得暖烘烘的,她摸着他的脸说"哥的心跳,像敲梆子";想起上个月他醉倒在柜台下,是小九摸黑给他盖了件旧棉袄,帕子上沾着桂花油的甜香。
"她是说......"他声音发涩,"眼睛看不见的,心能看见。"
玄风长老还要再说,却被一道清冷的女声截断。
"你们连代价都不清楚。"
神秘少女不知何时摘下了黑纱。
她的脸在阴影里泛着瓷白,眼尾有颗朱砂痣,像滴凝固的血。"这令牌不是城隍印,是阎罗令。"
她走近两步,袖中飘出若有若无的沉香味,"初代城隍用了三百年才明白——他守的不是封印,是这枚钥匙。每用一次,就多一分被阎罗界侵蚀的可能。"
陆醉川感觉掌心的令牌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几乎要松手。
他想起虚影消散前说的"愿你比我更自由",原来自由的代价,是要接过更沉重的枷锁。
"那又如何?"他反问,声音却没底气。
少女的指尖轻轻划过令牌上的梅花:"等你能听见鬼差的锁链声,看见黄泉的水漫过脚面......"她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你会变成第二个他——守着钥匙,守着禁忌,守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洞顶突然传来轰然巨响。
陆醉川抬头,看见裂隙里漏下的月光被染成了血色。
碎石像下雨般砸下来,小九本能地扑到他身前,盲女的脊背在石雨中微微发抖。
玄风长老甩出三道符纸,黄符在半空炸成金网,兜住了最锋利的几块碎石。
"封印......崩了!"玄风长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外围镇魔石碎了七块,核心的邪祟要出来了!"
陆醉川伸手护住小九的头,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想起被军阀屠村时,老掌柜用身体护着他躲在酒窖里,最后咽气前说"小川,要活成光";想起小九被人贩子打断腿时,缩在破庙角落里摸他的手,掌心全是血痂却还在给他塞半块烤红薯。
"如果我现在退......"他望着掌心的阎罗令,梅花纹路在血月映照下泛着妖异的红,"那些被邪祟啃噬的村子,那些跪在城隍庙前哭的妇人,要等谁来救?"
他突然松开小九,转身时带起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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