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行辕至咸阳的驰道上,太后的銮驾在精锐卫尉军的护卫下,平稳前行。车窗外是关中平原冬末略显萧瑟的景色,车厢内却弥漫着一种沉凝的气氛。
李薇手中拿着一卷抄录的宗正府初选名册副本,以及黑冰台秘密呈送的、关于名册上几位热门人选的详细背景调查。她的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在“芈华”这个名字上划过。
名册上关于芈华的描述堪称完美:年方二八,姿容绝世,精通诗书礼乐,性情温婉柔顺。项燕族侄女的身份也被轻描淡写地略过,只强调其父早亡,家族已衰,与项燕一系并无紧密联系,且其本人深居简出,素有贤名。黑冰台的密报则更详尽:芈华之父确系项燕远房族弟,早年在楚廷为小吏,郁郁不得志而亡,其母亦早逝。芈华由族中旁支抚养长大,因容貌出众,被送入楚宫学习礼仪,楚亡前被族人接出寿春,避居郢都(江陵)附近一处庄园。密报评价其“性敏而静,少言寡语,通文墨,精女红,未见其参与任何族中事务,与项梁、项伯等亦无往来”。
这份报告,几乎将芈华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身世清白又带着些许“可利用价值”(楚女身份)的王后人选。
“太后,宗正府那边催问过几次了,王上那边……似乎也在等您的意见。”阿禾轻声提醒,将一杯热茶放在李薇手边。
李薇端起茶杯,暖意透过瓷壁传来,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她当然明白宗正府和王翦、蒙恬等军功集团各自的心思。蒙氏女将门出身,英气有余,柔婉不足,且蒙氏如今权势正盛,嬴政那句“厌烦外戚擅权”言犹在耳。王氏女倒是温婉知礼,门第清贵,但其父早亡,家族在朝中影响力有限,恐难承担起“王后”平衡各方的重任。其他几家,或根基太浅,或牵扯太多。
唯有这芈华……身世看似坎坷清白,无强力外戚之忧;楚女身份,又可作为安抚新附楚地的象征;性情温顺,符合帝王对“安分”的要求;容貌才情俱佳,足以母仪天下。
“完美”得……让人心惊。
李薇闭上眼。她想起了项燕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想起了昌平君熊启被夷三族时的冲天火光,想起了楚地尚未完全平息的零星抵抗。芈华……真的如表面这般无害吗?一个在项燕和昌平君这样的枭雄家族中长大的女子,真的能如此超然物外、不谙世事?黑冰台的调查,就一定万无一失?
政治联姻,从来都是最精密的算计,也是最危险的赌博。选芈华,风险极大。但若选其他人,是否能达到平衡朝局、安抚楚地的最佳效果?嬴政那句“寡人只看结果”,更是将选择的压力和责任,重重压在了她的肩上。
“阿禾,”李薇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传信给咸阳黑冰台都尉,哀家要这芈华近半年内,所有接触过的人、去过的地方、收发的信件,事无巨细,再查一遍!尤其是楚亡之后,她与任何故楚贵族、乃至……方士之流的接触!若有任何疑点,立刻密报!”
“诺!”阿禾领命。
“另外,”李薇拿起笔,在一张空白帛书上快速书写,“以哀家名义,传谕宗正府:选后之事,关乎国本,不可草率。名册所列诸女,哀家需亲自过目。着令宗正府,安排名册前十位贵女,于开春后入咸阳宫‘学礼’,由奉常寺教导宫中礼仪。哀家届时,自会相看。”
她要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判断。同时,将入选者置于宫中“学礼”,也是一种变相的隔离和观察,既能近距离观察芈华,也能看看其他贵女的品性,更是一种拖延,给黑冰台更深入的调查争取时间。
数日后,咸阳章台宫。
嬴政看着李薇派人送来的书信(关于安排贵女入宫学礼及要求深入调查芈华),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他将信放在一旁,目光投向御案上另一份来自频阳天工院的密报,上面是关于活性炭大规模量产工艺取得突破的喜讯。
“阿母行事,总是这般……滴水不漏。”嬴政低语了一句,听不出褒贬。他提起朱笔,在李薇的信上批了一个“可”字。
开春,咸阳宫。
随着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十位经过层层筛选的贵女,在宗正府和奉常寺官员的引领下,怀着忐忑、期待、或野望的心情,踏入了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与荣耀的宫殿。她们被安置在靠近北宫的一处清幽宫苑——兰芷宫,由奉常寺派出的资深女官教导宫廷礼仪、规矩。
一时间,沉寂的后宫仿佛注入了活水,暗香浮动,环佩叮咚。蒙氏女英姿飒爽,行走间带着将门虎女的利落;王氏女温婉娴静,一举一动都透着良好的教养;其他贵女也各具风姿。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那位来自楚地的芈华。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浅青色曲裾深衣,身姿纤细窈窕,行走时步履轻盈,如同弱柳扶风。面纱掩映下,只露出一双清澈如秋水、却又仿佛蕴藏着淡淡愁绪的眼眸。她话极少,教导礼仪时学得极快,姿态优美无可挑剔,却总带着一种疏离的安静,仿佛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李薇并未立刻召见她们,只是通过女官每日的禀报和黑冰台无孔不入的监视,默默观察着。黑冰台对芈华的二次调查仍在进行,尚未发现明显疑点。她的生活轨迹简单得如同白纸:庄园、入宫途中驿站、兰芷宫。接触的人只有族中老仆、奉常寺女官和一同“学礼”的贵女,言行举止也无可挑剔。
“完美”得如同一尊精心烧制的瓷器,美丽,易碎,却找不到一丝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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