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淮水的湿气,扑打着寿春城斑驳的城墙。这座楚国最后的都城,如同风中残烛,在秦帝国战无不胜的兵锋下瑟瑟发抖。城外,玄黑色的秦军营垒连绵数十里,旌旗蔽日,戈戟如林。壁垒后方,日夜不息的“大风”战吼,如同催命的鼓点,狠狠敲击着城内守军早已崩溃的神经。
城楼之上,楚王负刍面如死灰,望着城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色浪潮,眼中只剩下绝望的麻木。项燕被擒、巨阳失守、陈城陷落……楚国的脊梁早已被打断。如今困守孤城,不过是垂死挣扎。身边的贵族大臣,或瑟瑟发抖,或眼神闪烁,盘算着投降后的身家性命。
“王上!降了吧!再打下去,满城生灵涂炭啊!”一位老臣涕泪横流,匍匐在地。
“是啊王上!秦将蒙恬已下最后通牒,午时不降,便要攻城了!”另一人声音发颤。
负刍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悲凉和怨毒的叹息。他颤抖着手,解下腰间象征王权的玉璜,重重地摔在地上!
“降……降了吧……”
当寿春城那沉重的城门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被缓缓推开,楚国的熊旗黯然坠落,大秦的玄黑龙旗在城头猎猎升起时,一个时代,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帷幕。负刍身着素服,手捧印玺,在秦军锐士冰冷的注视下,步出城门,走向蒙恬的中军大纛。
至此,立国八百余年、雄踞南方的泱泱大楚,宣告灭亡。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沿着驿道飞驰,越过秦岭淮河,传入关中,飞向咸阳。
洛阳行辕。
李薇接到寿春城破、楚王投降的捷报时,正对着案头堆积如山的云梦泽善后奏报和颖水粮道调度文书。她放下笔,长长舒了一口气。悬在东南方的那柄利剑,终于尘埃落定。大秦一统天下的拼图,只剩下了最东边的那一角——齐国。
“太后,王上已从前线启程,班师回咸阳了。”张苍捧着一份新的文书进来,胖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但精神头却很好,“王上命臣转呈太后,言及归途将巡视陈城、洛阳,请太后稍待,一同回銮咸阳。”
“一同回去……”李薇微微一怔。自嬴政亲征陈城,母子二人已数月未见。战争胜利的喜悦之余,一丝复杂的情绪悄然浮上心头。政儿,已经真正成长为掌控天下的帝王了。而自己……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这个顶着“太后”名头的母亲,未来又该如何定位?
“张卿,颖水粮道可还顺畅?云梦泽那边……”李薇压下思绪,回归现实。
“太后放心!”张苍拍着胸脯,算盘精的本色尽显,“粮道有黑冰台和臣的人盯着,稳如泰山!云梦泽那边,相里大师来信,‘镇毒渊’外层封土已覆,林木也选定了根系深扎的栎树和松树,开春即可移栽。活性炭工坊也建起来了,净水滤芯开始小批量制作,分发沿岸村落试用。中毒将士康复良好,已有部分归建。一切都在按计划走,花钱是流水,但效果看得见!”他肉疼又得意地补充道。
李薇点点头,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张卿辛苦。待回咸阳,哀家定向王上为你请功。”
数日后,嬴政的帝王仪仗抵达洛阳。旌旗招展,甲胄鲜明,凯旋之师的气势磅礴。李薇率留守文武于城外相迎。
车驾停下。玄黑王帘掀开,嬴政步下车辇。依旧是那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间征战的风霜尚未完全褪去,却更添了几分君临天下的深沉与威仪。他的目光越过跪伏的群臣,精准地落在了站在最前方的李薇身上。
“阿母。”嬴政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王上……辛苦了。”李薇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年轻帝王,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简短的问候。母子二人目光交汇,彼此眼中都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流转——胜利的喜悦、分离的牵挂、身份的微妙、以及那份在血与火中淬炼得更加坚韧的羁绊。
嬴政上前一步,亲自虚扶起李薇:“阿母坐镇后方,统筹调度,劳苦功高。寡人已听蒙恬、张苍详述颖水、云梦诸事,若无阿母运筹,前线岂能如此顺遂?”他语气真诚,并非客套。
“分内之事。”李薇微笑。母子二人并肩而行,在群臣簇拥下入城。嬴政简单听取了洛阳行辕的善后汇报,对李薇和张苍的处置一一首肯。
入夜,行辕书房。嬴政屏退左右,只留李薇。
烛火跳跃,映照着嬴政年轻而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端起一杯温热的蜜水,目光沉静地看向李薇:“阿母,楚国已灭,齐国孤悬,不足为虑。大秦一统,指日可待。”
李薇点头,她知道嬴政还有下文。
果然,嬴政放下杯盏,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寡人已近冠年(二十岁),后宫空悬,非国家之福。国不可无储,社稷需有继。寡人……该大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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