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无幽 第504章 冰圣殒（下）

……

轮回剑的锋芒没入素白月袍，混沌的微光在冰圣心口位置无声流转。

奇怪的是，那并非血肉被撕裂的景象，而是构成冰圣圣尊道体的本源法则，正在被轮回终末之力瓦解。

幽蓝的光雾从创口处丝丝缕缕逸散，每一缕光雾的飘离，都让冰圣周身那万古不化的清冷光晕黯淡一分，也让这片永冻冰原的法则发出无声的哀鸣。

冰圣的身影，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随后，她缓缓地从那柄贯穿了她存在的轮回剑中“抽离”而出。

那柄象征着万物归墟的残剑，依旧悬停在虚空，握在秦无幽手中。

她没有看持剑的秦无幽，那冰冷的眼眸，此刻却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她的目光，穿透了逸散的本源光雾，落在了远处的颜沁雪身上。

颜沁雪正捂着胸口，强行压下体内因破境仙圣而翻腾的冰魄仙元。

那双眸子，此刻也在剧烈地颤抖着，倒映着冰圣心口处那触目惊心的法则逸散之景。

颜沁雪复杂地看向冰圣。

冰圣抬起手，那只曾轻描淡写湮灭终末剑光、捏碎往生镜光的素手，此刻只是对着颜沁雪，极其简单地，勾了勾食指。

“过来。”冰圣突然开口。

颜沁雪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踉跄着冲了过去。

她冲到冰圣身前，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那看似即将消散的身影。

冰圣那只抬起的手掌，快如闪电，精准地印在了颜沁雪的背心命门大穴！

轰！

一股浩瀚到令诸天星辰都为之失色的磅礴力量，瞬间涌入颜沁雪的四肢百骸！

冰圣周身逸散的幽蓝光雾如同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疯狂倒卷，化作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颜沁雪体内！

“师尊？！”颜沁雪惊骇失色。

她想挣扎，想抗拒，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仿佛被钉死在了这片法则的洪流之中，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足以冻僵时空的森寒伟力！

冰圣的面容模糊在愈发黯淡的清冷光晕中，声音却异常清晰地传入颜沁雪的识海。

“冰魄圣典，共有十层。你以情魄被斩之躯，强行破境仙圣，达第九层，很好。”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然，你可知……第十层圆满之境，该如何达成？”

颜沁雪心神剧震。

“弟子……弟子记得！师尊曾言，欲将冰魄圣典修至大成，登峰造极，必须……断绝七情六欲，心若万载玄冰，不起微澜！”

“不错。”冰圣道:“断情绝欲，心如冰封，此乃登临九层之阶，亦是第八、第九层之基。”

“然，仅此而已，只能达‘大成’，止步于九层巅峰。”

她的话语微顿，那涌入颜沁雪体内的法则洪流骤然变得无比柔和，仿佛在被引导，而非强行灌输。

“真正的圆满，第十层……需破而后立。”冰圣又道:“斩断情丝，褪去凡尘蒙蔽。而圆满之境，是于这至净至寒的‘空无’之中，重新寻回……属于‘人’的七情六欲！”

破而后立！寻回七情六欲！

颜沁雪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

冰魄圣典的至高境界，不是绝情绝性，而是……有情方能圆满？！

那她这些年承受的剥离之苦，师尊亲手施加的“断情”，又算什么？！

“天地初开，混沌分判。”

“阳之极，生太阳烛照，其辉煌之地，孕育朱雀与凤凰，司掌焚天之火，生灭轮回。”

“阴之极，诞太阴幽荧，其沉寂之所，铺满永恒银辉与……玄冰。”

“本尊，便是太阴幽荧寂灭之地，凝结出的……第一块玄冰。”

“无魂无魄，无父无母。万载之前，蒙一位无名大能点化，方于这万古死寂中，诞生了一缕懵懂意识。”

“故，本尊生来……即为圣尊。生来……便无七情六欲之扰，亦不知其为何物。”

沉默了片刻，冰圣又道:“这一阵子，或许直到三百年前才改变。”

“你乃天地所钟，万载难逢的冰魄道体。本尊将自身一缕本源玄冰之气，融入你濒死之躯。”

“助你重塑根基，斩断情魄，既是为铸你冰魄圣体之基，亦是……为今日传功，埋下引子。”

“你我本源同根，方能承载这万载玄冰之重。”

颜沁雪的身体在法则灌输中剧烈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你身上的因果……混沌难明，纵是本尊，亦无法窥其全貌。”

“然，你的冰魄道体，乃天地造化，远胜本尊这先天之‘物’。今日之后，承我衣钵，融我本源……”

“潜心修炼。三年内，当可叩开圣尊之门。五年内，可臻本尊今日之境界。十年内……”

“你当有资格，与人皇、三教之祖……并肩而立。”

“师尊……”颜沁雪泣不成声，那冻结的泪珠碎裂落下。

一个无魂无魄的存在，将自身存在的一切意义，传递给了她。

这份沉重，这份孤寂，让她心胆俱裂，却又无法拒绝。

“不必悲伤。”冰圣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飘渺，那淡漠中透露着本不该存在的释然。

“这万载岁月，太冷，也太长。今日收官，于本尊……是解脱。”

她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掠向远处。

黄泉龙首之上，秦无幽持剑而立，脸色因那终极一剑而苍白，那双昏黄如黄泉本源的眼眸，此刻复杂的看向冰圣。

“那小子……为你可拖黄泉千万里，可斩圣尊……值得托付。”

话音落下，冰圣那由幽蓝光晕凝聚的身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构成她存在的本源法则，已尽数化为传承的洪流，融入了颜沁雪的冰魄道体之中。

她低头，看向自己那被轮回剑贯穿、如今已空空如也的心口位置。

那里，没有血肉，没有伤痕，只有一片虚无的寂灭。

冰圣的唇角，极其轻微地也极其罕见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如冰圣这样的存在是不会有笑容的，但现在那的的确确是笑容。

也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一种卸下万古重担后的……轻松。

“我没有心……”她喃喃自语。

“我的名字……冰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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