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手里提着一盏泛着幽幽青光的灯笼,打开徐家院门,踏进夜色中。
灯笼自然是徐婆子家的。
梁越城家家户户,都有这样一盏或几盏灯笼。
一盏,自然是松泉观免费赠送梁越城各家各户,美其名曰“施福”。
多盏,自然是更加虔诚的信徒,去了松泉观,又跪又拜又添香油钱,求着给自家多施几次福的。
原因无它,松泉观发的灯笼,与一般灯笼不同。
一般灯笼,照明用得是蜡烛。
而松泉观的灯笼,照明的却是一块颜色黑黢黢,指甲盖大小,薄薄的一块石头。
别看石头不起眼,来头却大。
松泉观里供奉的自然也有神像,只不过不是常见的三清道祖,而是真炎大帝。
嗯,梁越城知道真炎大帝的百姓不多?
那没关系,只要知道真炎大帝法力无边,心怀慈悲就够了。
这些石头,曾被供奉在真炎大帝神像前,与真炎大帝同享七七四十九天香火,得真炎大帝神力护持,从而由一块普通石头,脱胎换骨,变为奇石。
奇在哪?自然是这块石头,在黑暗中能发出幽幽青光。
细雨听到这番话时,自是嗤之以鼻。
什么奇石?狗屁!
这分明是经过炼制的魂石。
梁越城的老邪道,竟然用死去之人的尸骨和魂魄炼制魂石!
魂石魂石,黑暗中自然能泛出幽幽青光,就和夜半去坟场见到幽幽鬼火一样。
竟然被吹嘘成是神迹?
还得了什么什么真炎大帝的神力护持?
狗屁!
鬼话连篇,谁信谁蠢!
可显而易见,梁越城的百姓,基本上都深信不疑。
唯一一个心存疑虑的徐婆子,也没认出这是魂石,且由着徐货郎把魂石灯笼领回了家。
家家户户都领,他们家不领,就太奇怪了。
其实,道理想想也简单。
细雨是道士,自然一眼就认出了石头来历。
梁越城的百姓,可没她这份眼力。
当他们亲眼所见,一片漆黑中,一枚石头真的发出幽幽青光后,自是对松泉观的云章真人,深信不疑。
在徐婆子家,细雨没说什么。
拎着魂石灯笼出了门,就跟小纸打开了话匣子。
她在听徐阿婆讲述旧事的时候,就曾奇怪过,徐家的平安符,护住了徐婆子,为何徐货郎却早早离世?
看到魂石灯笼,她才弄明白其中关窍。
那邪道,贪心着呢。
每月初一、十五,才会有一场夜半法事,一年也不过二十四场能抽取活人生气的法事。
既是邪道,自不会把百姓死活放在心上。
一年抽二十四次生气,这哪里能够?
所以,他就想出了魂石的法子,哄着梁观城百姓把魂石灯笼带回家,还虔诚供奉。
这魂石经过炼制,留在百姓家中,不分日夜,缓慢抽取活人身上的生气。
待到初一、十五做法事时,魂石灯笼又被带回到松泉观。
自然而然,储存在魂石里的生气,就被那邪道一并收走。
细雨眯起眼。
怪不得,怪不得徐阿婆说,城里一直在死人。
几乎每个月,城里就有人家办丧事。
十年间,梁越城死了近乎一半的人。
原本一千多人的小城,如今只有寥寥数百人。
被邪道盯上,梁越城还真是惨。
话说回来,徐家有两个人,平安符却只有一张。
在道观时,两人握着手,平安符可同时护着两个人。
可回到家呢?
回到家,再是两口子,也不可能一天到晚手拉着手。
平安符只能在一个人身上。
如今看来,平安符是在徐阿婆身上。
而徐货郎没有平安符护身,家里又有能抽取生气的魂石灯笼……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细雨吐出一口浊气,忍不住摇头。
小纸都听呆了。
它从衣襟里探出上半身,握紧小拳头,气愤地嚷嚷。
“那个邪道,太坏了!”
“细雨,你一定不能轻易饶了他!”
细雨低头,瞥它一眼,“这还用你说?”
小纸嚷嚷完,开始叹气,“唉,徐阿婆好可怜,两口子只剩下她一个。”
细雨耸耸肩。
徐阿婆是可怜,可最起码她还活着。
她故意唱反调,“那死了的徐货郎呢?他不可怜?”
小纸:......
细雨继续,“你可别忘了,那平安符,可是送给他们夫妻俩人的。”
小纸:......
“不,不对,”小纸争辩,“明明事情起因是,是徐阿婆给那个小道士抓了一把糖瓜子……”
二十年后,长大的小道士,便赠给徐货郎夫妇一张平安符。
糖瓜子是因。
平安符是果。
小纸嚷嚷,“有因,才有果!”
细雨嗤了一声。
“照你这样说,那因在徐货郎身上!”
小纸:……
细雨强词夺理,它要怎么办?
“你可别忘了,糖瓜子可是徐货郎进的货。他不进糖瓜子,徐阿婆送个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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