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余温还像一个不舍离去的客人,徘徊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迟迟不肯退场。然而,六月的热风却像一个不速之客,悄然地漫过了京城的朱墙黛瓦,带来了夏日的气息。
在这炎热的天气里,陆府深处的沁芳院却宛如一片清凉的绿洲。院角那棵老槐树宛如一把巨大的绿伞,撑开它那浓密的枝叶,将大半的日头都挡在了外面,只漏下几缕碎金似的阳光,在青石板上晃悠悠地跳动着,仿佛在跳着一场欢快的舞蹈。
陆昭华静静地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桌旁,手中捏着半盏刚刚沏好的薄荷茶。茶盏的外壁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微微沾湿了她的指尖,带来一丝凉意。然而,她的内心却似乎无法被这丝丝凉意所平息,总是有些躁动不安。
这已经是太子遇刺后有半月余了。前阵子,她听秦王秦君熠说,太子遇刺的伤口总算收口了,如今已经能够在东宫的庭院里慢慢地走动。这本该是个让人松一口气的好消息,可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却半点没有随着太子的好转而平静下来。
正当陆昭华沉思之际,贴身丫鬟冬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的脚步轻盈得如同一只猫,生怕打扰到小姐的思绪。冬儿走到陆昭华身边,轻声说道:“大小姐,大公子回来了,门房说他这就过来。”说罢,冬儿小心翼翼地替陆昭华续了些温水,然后又悄然退了出去。
陆昭华缓缓抬起眼眸,那如深潭般的眼眸中,一抹了然之色稍纵即逝。她轻声说道:“知道了,去把那壶冰镇的酸梅汤端出来吧,哥哥刚从外面回来,定然是热得很呢。”一旁的冬儿赶忙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快步走向偏房。
窗外,夏日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仿佛是在催促着什么。陆昭华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院门口的方向,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的边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的这位哥哥陆明华,可是东宫最得力的臂膀啊!陆昭华心中暗自思忖,只希望今日能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些更实在的消息。
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院外便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沉稳而有力,陆昭华甚至都不需要看,便知道是陆明华来了。
“大公子安。”廊下正在洒扫的丫鬟们,听到脚步声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然后齐齐屈膝行礼,向陆明华问好。
陆明华轻声“嗯”了一下,他的声音中虽然带着些许疲惫,但依旧温和如水。他随口问道:“大小姐在里头吗?”
“在呢,大公子,大小姐刚刚让冬儿姐姐去备了酸梅汤呢。”一个小丫鬟脆生生地回答道。
他微微颔首,表示回应,然后伸手推开那扇略显厚重的门。就在门缓缓打开的瞬间,他与屋内的陆昭华不期而遇。
陆昭华显然已经等候多时,见他进来,赶忙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口中轻唤道:“哥哥。”
他的目光随着这一声呼唤,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陆昭华身上。只见她身着一袭素雅的淡蓝色衣裙,身姿婀娜,亭亭玉立。然而,更吸引他注意的,是她那如春花绽放般的笑容,以及那对明亮如星的眼眸,此刻正温柔地凝视着自己。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注意到陆昭华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他的面庞,然后顺着他的身体向下移动,最后停留在他玄色常服的领口处。那里,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汗渍,显然是他一路匆匆赶来所留下的痕迹。
不仅如此,他的额角还有几颗尚未干涸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这一切都表明,他是如此急切地想要回到这里,以至于连擦拭汗水的时间都没有。
“妹妹,这么晚了还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他走到桌边,缓缓坐下,然后看向陆昭华,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然而,在这疲惫之中,又似乎隐藏着某种对妹妹的关切和担忧。
就在这时,冬儿恰好端着两碗酸梅汤走了进来。那酸梅汤被盛在精致的青花瓷碗中,碗壁上还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珠,显然是刚刚从冰窖中取出来的,凉意沁人。
他见状,顺手接过其中一碗,也顾不得那酸梅汤是否还冒着丝丝凉气,仰头便一饮而尽。半碗酸梅汤下肚,他只觉得喉咙一阵清凉,那股急切的感觉似乎也稍稍缓解了一些。
随着他的吞咽动作,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一幕恰好被陆昭华看在眼里,她不禁轻声说道:“看你热的。”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轻轻递到他的面前,柔声道:“先擦擦汗,不急着说。”
陆明华接过帕子擦了擦额角,这才缓过些神,望着碗里清亮的酸梅汤,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还是妹妹这里舒服,这酸梅汤熬得正好,酸甜劲儿都够,比府里小厨房做的合口。”
“知道你爱喝这个,特意让厨下多放了些冰糖。”陆昭华也端起自己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前几日听秦王说,太子殿下的身子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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