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笺 第三百一十八章 姐妹

魏静伊回到翊坤宫的院子，沐浴时，她身上的红痕，看得在一旁伺候的翠柳，面红耳赤，“主子，疼吗？”

“这都是陛下留下的恩宠，怎么会疼呢！”魏静伊抬手抚过肩头那片深浅交错的印记，眼底却漾着愉悦的笑意，“你这丫头懂什么，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往后啊，说不定还能凭这个，给咱们翊坤宫添个小主子呢。”

说罢，她低头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脖颈间的红痕浸在水汽里，像开得正艳的花，嘴角的弧度弯得更甚了。

魏静伊沐浴后换上一身粉色棉绫绣柳叶的袄子，同色的马面裙，乌发松松挽了个倾堕髻，鬓边斜插着两支银质鎏金的细巧柳叶簪，簪头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发髻另一侧还簪了支银镀金点翠步摇，垂下三缕细链，链端坠着极小的青玉珠，低头时便在颊边轻轻扫过，添了几分灵动，耳上是一对银圈镶粉玉的耳环。

用过早膳，魏静伊在碧梧的搀扶下，袅袅婷婷去正殿，给方允娴请安。

方允娴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个翡翠小貔貅把件，目光阴沉，看着进来的柔弱女子，脸上的怒意毫不掩饰，“哟，这才过来？怎么的，连着侍寝，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请安都敢磨蹭到这时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贱样，不过是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封个良人就敢在本宫面前摆谱？真以为爬上龙床，就能忘了自己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泥坯子？在本宫这儿，你连提鞋都不配！”

“娘娘息怒！我哪敢在表姐面前摆谱，我再怎么也不敢忘记了，表姐是陛下亲封的贵妃，位份尊崇，是这翊坤宫的主心骨，我进宫以来，多亏了表姐照拂。如今能得陛下垂怜，也是托了表姐的福，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怎敢痴心妄想越过表姐去？”魏静伊说着，身子已抖得像风中的残烛，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裙摆铺在地上，像朵被揉皱的粉花。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睫毛上挂着泪珠，一颗一颗往下落，声音带着哭腔，又轻又颤：“是我……是我晨起时实在头晕得厉害，才误了请安的时辰，绝非有意怠慢表姐。表姐要是还气不过，就打我骂我吧，只求表姐别憋坏了身子，那我可就罪该万死了。”

说着便要往地上磕，手腕却被碧梧悄悄托了一把，才没磕下去，而是倒在了碧梧怀里，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方允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倒弄得一愣，握着翡翠貔貅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原本到了嘴边的刻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魏静伊在碧梧怀里哭得肩头耸动，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倒像是自己真把她怎么了似的。

她皱着眉，眼底仍满是怒意，却一时想不出更狠的话来，只能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行了，少在这儿哭哭啼啼的，本宫还没死呢！”

魏静伊没有说话，但也没再哭出声，埋在碧梧怀里微微抽噎。

碧梧则小声为自家主子辩解道：“贵妃娘娘明鉴，我家主子今儿个请安并未误了时辰，只是比往日稍晚了片刻，实在是主子身子不适，才耽搁了这一小会儿。”

方允娴猛地将手里的翡翠貔貅往榻边的小几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让魏静伊眉头微皱，“行了，收起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真当本宫看不出你这点心思？哭给谁看呢？是想让陛下知道，本宫苛待了你这个表妹？”

魏静伊含糊不清地说：“表姐……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怕惹表姐生气……”

“闭嘴吧，收拾收拾，该去启元宫了。”方允娴厉声喝道。

“是，是。”魏静伊不可能返回院落，重新梳妆，“还请娘娘赏赐脂粉，让我稍微整理仪容，免得在皇后娘娘面前失礼，给表姐丢脸。”

方允娴斜睨着她眼下的泪痕，嘴角撇出一抹讥诮，却还是扬声道：“倚红！”

站在一旁的倚红忙道：“娘娘，请吩咐。”

“去把妆奁里那盒剩下的桃花粉取来，再端盆干净水。”方允娴的声音里仍带着余怒，指尖在榻沿敲得笃笃响，“总不能让她这副哭丧脸去见皇后，平白让人看了翊坤宫的笑话。”

倚红应声而去，不过片刻功夫，就捧着个描金漆盒回来，身后跟着个小宫女，端着铜盆。

魏静伊对着方允娴福了福身，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怯意：“谢表姐体恤。”

方允娴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

等魏静伊重新上妆后，方允娴才带着她，坐着轿辇，往启元宫去。

轿辇行至启元宫的宫门处，刚要落地，就见对面来了一队人马，看规制，便知来的是永福宫贤妃沈落霞。

方允娴被点翠扶下轿辇，方允娴瞥了眼对面，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晦气。”

话音刚落，贤妃沈落霞从轿辇上下来了，冲着方允娴，微微欠身，“妾身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安呀。”

“看着你，就安不起来。”方允娴没好气地道。

这时，沈朝雾已从后面的轿辇下来，走了过来，她穿着水绿色袄裙，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见过贵妃娘娘。”

抬眸扫过跟在方允娴身边的魏静伊，撇撇嘴，把头偏开，满脸的不屑。

魏静伊给贤妃沈落霞行礼问安后，怯怯地道：“妾身自知身份低微，但这宫中的规矩总该是要遵守的。”

方允娴经她提醒，当即柳眉倒竖，“沈良人好大的胆子！柔良人好歹比你高半阶，你见了竟连个正眼都不肯给，真当沈家的权势能让你在宫里目无尊卑？”

她目光转向沈落霞，语气更冷，“贤妃就是这么教底下人规矩的？任由她仗着娘家的势，把宫规踩在脚下？真以为这宫里，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们这等目无纲纪的东西？”

沈落霞勾唇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她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的暗纹，声音轻飘飘的：“贵妃娘娘今儿倒是想起规矩来了，真是难得。”

冷哼一声，“沈良人，进去吧，耽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那才真是没规矩呢。”

说着就往启元宫里走，沈朝雾一甩帕子，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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