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笺 第三百一十四章 漆粉

萧浔却没再理会她，而是牵起魏静伊的手腕，柔声道：“前头那片梅林开得更盛，去瞧瞧。”

说罢，他便带着魏静伊往前走去。

魏静伊走了几步，忽然回首，对着僵在原地的沈朝雾勾唇一笑，眼底的得意毫不掩饰。

沈朝雾目光怨恨地盯着魏静伊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该死的贱人！”

她倒是想追上去赶走魏静伊，可内侍拦下了她，“良人，不要扰了陛下的兴致。”

“主子，回、回宫吧。”琴音劝道。

“我不回去，我要去慈宁宫。”沈朝雾气冲冲地往慈宁宫去。

一进慈宁宫的暖阁，她扑到沈太后面前，就告状，“姑母，您可要为雾儿作主啊！”

“这是怎么了？谁让你受委屈了？”沈太后捧着她的脸，拿帕子给她拭泪。

沈朝雾哽咽着把御花园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姑母您是没瞧见，那魏静伊穿得花红柳绿的，故意在陛下面前搔首弄姿！陛下明明宣了我伴驾，她却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还敢回头朝我笑，那眼神，简直是在打我的脸啊！”

越说越委屈，“今儿可是我的生辰，她明知道还敢这么做，分明就是想踩着我往上爬。”

沈太后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轻抚着沈朝雾的背，声音里带着安抚，却藏着一丝冷意：“雾儿受委屈了，那个魏静伊仗着方魏两家的势，不把沈家放在眼里，哀家饶不了她。”

“姑母……”沈朝雾泪眼婆娑地抬头，眼里满是期待。

“傻孩子，别急呀。”沈太后帮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语气放缓了些，眼底却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那魏静伊伴驾的次数，虽多于你，但陛下没有晋她的位，平时也不怎么热络。偏在你生辰时让她随侍，这里头怕是有别的意思。”

她顿了顿，轻轻转动了佛串，“陛下这些年瞧着对哀家还算孝顺，但终究隔着层肚皮。哀家是他的嫡母，而非生母，面上的恭敬做得十足，心里头的秤杆子却未必向着咱们沈家。他今日这般安排，说不定就是想看哀家会不会为了你动魏静伊，好揣度哀家的心思。他若瞧着哀家要动魏静伊，说不定会故意抬举她，反倒让咱们弄巧成拙。”

沈朝雾不高兴地噘嘴，“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能。”沈太后拍拍她的脸，“过十来天便是皇后的千秋节，宫里要摆宴，到时候……”

“姑母会安排的，你回宫歇着吧。”沈太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捏了捏她的手，眼底掠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有些事，知道太多反倒添堵。你只消记着，皇后的千秋节上，总会有人替你讨回今日的颜面。回宫好生歇着，养足了精神，才好看热闹。”

“姑母，您要做什么？”沈朝雾好奇地问道。

沈太后微皱了下眉，道：“姑母自有安排，你不必多问，回去好好准备千秋节的贺礼，别失了我们沈家的体面。”

“哦！”沈朝雾有些不甘愿，却也不敢多问，噘着嘴起身离去。

待沈朝雾走后，沈太后脸上的温和尽数褪去，唤朱嬷嬷进来，从妆奁底层抽出个缠满锦缎的小匣子。

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瓷罐，打开时，里头盛着些浅灰色的粉末，正是生漆磨成的粉末，细看还带着细碎的光泽。

沈太后拿银勺，舀了五勺，用纸包好，递给朱嬷嬷，“千秋节那天，将这粉撒在魏静伊穿的衣裳上，不出半个时辰，她身上便起连片的红疹。虽不致命，却足够让她在宴席上痒得坐立难安，失了体面。到时候人人都瞧见她仪容不整，皇后即便再装宽和，也得按规矩罚她。且让余方两家斗去，我们就坐等看戏吧。”

“奴婢一定安排妥当，必让两家生怨，斗得死去活来。”朱嬷嬷阴森地笑道，将纸包塞进荷包里，行礼退出。

御花园里，魏静伊正陪着皇帝萧浔赏花，并不知一场灾祸即将临头。

正月的风里已裹着些湿润的暖意，梅林深处落瓣铺了满地，踩上去软绵如锦。

魏静伊的藕荷色的裙摆扫过残红，漾起一阵浅淡的香风。

她望着枝头仍攒着的花苞，声音轻柔：“陛下瞧，这晚开的梅骨朵儿，倒比先开的更精神些。”

萧浔目光落在斜伸的枝桠上，“嗯”了一声。

魏静伊上前几步，指尖刚要触到一朵半开的梅，忽又缩回手，轻呼一声，“哎呀。”

就往萧浔身侧靠，萧浔伸手扶住她。

魏静伊依偎进萧浔怀里，脂粉香气袭来，萧浔微蹙了下眉。

“原是片枯叶呀！妾身还以为是虫儿呢，倒吓了妾身一跳。”魏静伊柔声娇嗔地道。

萧浔的手搂着她的纤腰，温和笑道：“莫怕，朕会护着你的。”

“有陛下在身旁，妾、妾身便什么都不怕了。”魏静伊仰头望着萧浔，眼波流转间尽是依赖，纤手轻轻搭上他的衣袖，指尖似有若无地摩挲着锦缎上暗绣的龙纹，“妾身只盼能日日伴在陛下左右，看遍这宫墙里的四时风光。陛下于妾身而言，是春日暖阳，是冬夜炭火，若能得陛下片刻垂怜，便是妾身此生最大的幸事了。”

她声音愈发柔婉，微微垂眸，将眼底那抹算计藏得极好，只余下恰到好处的羞怯与柔顺。

萧浔侧眸看她，那副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模样，竟让他莫名想起先帝在位时的俞贵嫔。

当年那俞贵嫔也是这般，看似温顺无害，眼底总藏着怯怯的光，却偏能用最无辜、最柔弱的姿态，让好几位家世显赫的嫔妃吃尽暗亏，落得凄惨下场。

看来他选魏静伊来夺沈朝雾的“恩宠”，还真是选对人了。

萧浔唇角微勾，嘲讽的笑意一闪而过，语气仍旧温和地道：“魏选侍果然乖顺，你既这般想，朕便遂了你的愿，往后会多召你随侍，共赏这宫墙内的四时风光。”

“谢陛下。”魏静伊声音里满是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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