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明坐在办公室里,手里的茶杯已经凉透了,却浑然不觉。
窗外的黄昏余晖将整个县委大院染成橘红色,但他无心欣赏,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今天在机械厂的一幕幕。
郑仪那平静却锋利的眼神,对那些工人的耐心询问,以及临走时那句”看王书记的了”……
一旁的县委办副主任小心翼翼地递上一份名单:
“这是机械厂近五年的职工名录。有个叫郑建国的老工人,工龄三十年,目前还在车间工作。”
王开明不解:
“这有什么特别的?”
县委办副主任压低声音:
“郑建国有两个儿子,长子资料不明,次子叫郑浩,在松林县一中读高三。但我让人打听了一下…”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
“附近邻居说,郑建国大儿子在省里单位工作。”
王开明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情绪,手中的名单“啪”地掉在桌上。
“你是说……郑仪是郑建国的儿子?郑建国在机械厂工作?而我们厂还欠着他三个月的工资?”
县委办副主任不敢接话,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王开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想通了一切,为什么郑仪会突然出现在小小的松林机械厂,为什么郑仪对那些工人格外关注,为什么郑仪看周大富的眼神里藏着那么深的冷意……
这不只是一次普通的调研或者反腐行动,这是郑仪在替自己的父亲和那些被欺负的老工人讨公道!
更可怕的是,自己居然毫不知情,还在郑仪面前装模作样地说什么“县里已经在调查”!
“完了……”
王开明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犯了大忌,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踩到了郑仪的底线。
“书记,我们……”
“闭嘴!让我想想!”
王开明粗暴地打断了县委办副主任的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必须想出一个补救方案,而且是立刻、马上!
几秒钟后,王开明猛地坐直身体,眼睛亮了起来:
“马上备车!去机械厂!”
“现、现在?”
县委办副主任愣住了。
“现在!立刻!马上!”
王开明已经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领带。
半小时后,机械厂家属院。
郑建国正坐在小板凳上修理一个旧收音机,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郑!老郑在家吗?”
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厂里的领导?
郑建国疑惑地打开门,只见县里和厂里的五六个领导齐刷刷站在门口,为首的居然是县委书记王开明!
“王、王书记?”
郑建国结结巴巴地叫道,手里的螺丝刀差点掉在地上。
王开明满脸堆笑,一反往日的官威,像个普通的晚辈一样亲切:
“郑师傅好啊!县里来看望您了!”
郑建国茫然地看着这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挤进自己狭小的屋子,高档水果、精装茶叶、保健品礼盒……茶几很快被堆满了。
“郑师傅,听说您干了好久的的钳工?县里像您这样的技术骨干太宝贵了!”
王开明握着郑建国粗糙的手亲切地说。
“我们准备成立一个‘老师傅技术传承小组’,想请您当组长,带一批年轻工人!待遇按副厂长级别走!”
“啊?”
郑建国瞪大眼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县人社局局长又递上一个信封:
“郑师傅,这是您这三个月被拖欠的工资,县财政先行垫付了!还有两万块钱的特殊岗位补贴!”
郑建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墙上:
“这…这怎么回事?”
王开明笑容更热情了:
“对了,听说您儿子郑浩快高考了?县里决定给他一个‘优秀学子'奖学金名额,每年一万二,直到大学毕业!”
郑建国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看了看满屋子的领导,又看了看那些礼品和信封,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
“王书记。”
老人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
“您今天来,是想找我大儿子吧?”
王开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郑建国摇摇头:
“小仪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的事,我从来不插手,他也从来不为家里搞特殊。”
他慢慢走到茶几前,将那个装着钱的信封推了回去:
“这钱我不能要。厂里欠的工资,什么时候周转开了再发就行。”
王开明急了:
“郑师傅,您别误会!这是县里对技术骨干的正常政策!”
郑建国苦笑了一下:
“王书记,我在机械厂干了这么久,今天之前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技术骨干政策’。”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王开明后背直冒冷汗,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做错了,郑仪那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容忍父亲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特殊照顾”?
“郑师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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