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轻拍着船体,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
游艇内部的放映厅,被改造成一个私密而压抑的空间。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地中海的阳光,只留下几盏壁灯投射出琥珀色的光晕。空气里浮动着香槟的冷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最后一遍确认,信号屏蔽开启,所有无线设备离线。”顾沉的声音通过一个微型耳机传到苏晚耳中,冷静得像一块冰。他此刻的身份是酒会的侍应领班,穿着笔挺的白色制服,正在吧台后擦拭一个水晶杯。
“收到。”苏晚回答。她穿着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裙,站在放映厅的入口,迎接陆续登船的宾客。
李姐站在她身后,手心全是汗,强作镇定地核对名单。
第一个是法国《世界报》的资深影评人,雅克·贝里松。他以刻薄和精准着称,此刻却对苏晚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苏小姐,如此大手笔,看来你对这部电影的信心,比我们在电影节上看到的还要多。”
“贝里松先生,信心不是来自电影,而是来自真相。”苏晚与他轻轻握手。
紧接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俄罗斯商人,伊万诺夫,带着他面无表情的助理走了进来。安保人员上前,示意需要进行第二次安检。
助理立刻拦在伊万诺夫身前,用生硬的英语说:“我们老板在码头已经接受过检查。”
一名伪装成船员的瑞士安保人员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的动作不大,但整个人的气场像一堵墙,瞬间将助理的气焰压了下去。
伊万诺夫挥了挥手,示意助理让开。他坦然地张开双臂,任由安保人员用探测器扫过全身。他看着苏晚,脸上是一种琢磨不透的表情:“苏小姐的船,规矩也和别人不一样。”
“我的船上,安全是唯一的规矩。”苏晚的回应滴水不漏。
宾客们陆续落座。除了几位核心的影评人和策展人,剩下的都是顾问名单上标记出的“可疑人物”。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从事着不同的行业,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财务状况或人际网络,都与某个在暗处的庞大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晚的视线最后落在一个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身上。他是着名的艺术品鉴定专家和策展人,瓦莱里亚诺教授。在顾沉的背景调查中,这位教授的履历清白得像一张白纸,是所有人里嫌疑最小的。但他还是被邀请了,因为他曾是苏晚父亲生前最推崇的鉴定师之一。
“教授,感谢您的到来。”苏晚主动走上前。
“能亲眼见证你父亲未完成的遗作,是我的荣幸。”瓦莱里亚诺教授欠了欠身,姿态谦和,“我一直认为,你父亲的艺术成就,远不止于电影。”
苏晚没有接话,只是引他入座。
放映厅的灯光缓缓暗下。
银幕亮起。
影片的开端,是众人已经熟悉的部分,那些壮丽的、充满哲学思辨的镜头,配上宏大的交响乐。宾客们看得专注,贝里松甚至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然而,二十分钟后,画风突变。
一段从未公开的影像毫无预兆地切入。画面粗糙,是手持摄像机拍摄的。镜头里,苏晚的父亲,高启辉,显得有些憔悴和不安。他站在一幅巨大的星图前,对着镜头外的人说:“……它不是密码,它是一个坐标,一个时间的坐标。他们找错了方向,他们以为是宝藏,但其实是审判……”
画面到此中断,切换成一张张手稿的特写。那些复杂的设计图,潦草的笔记,以及一个用红笔圈出的德语单词——“Schatten”(阴影)。
放映厅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贝里松的笔停在纸上,伊万诺夫身体微微前倾,连他那个面无表情的助理,脸上都闪过一丝错愕。
影片的后半段,就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播放完毕。最后的镜头,定格在高启辉画下的一只眼睛上,瞳孔里,倒映着一串复杂的数字。
灯光亮起。
一片死寂。
苏晚从第一排站起来,走到银幕前。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裙摆。
“时间密码,藏在最深的阴影和最纯粹的光里。”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就像真相。”
她说完,顿了一下,然后像是不经意间,从身旁的助理手中,接过一个古朴的木盒。盒子是深棕色的,上面有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黄铜包角,散发着岁月的气息。
她没有打开,也没有解释,只是将它轻轻放在面前的一张小桌上。
这个动作,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
暗处,几道原本分散的注意力,瞬间聚焦在那个木盒上。不再是审视,不再是好奇,而是一种混合了贪婪、审慎和志在必得的专注。
“苏小姐,”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贝里松,他推了推眼镜,用一种职业性的口吻提问,“这段新加入的影像,是否意味着影片的主题,或者说,高先生想要表达的核心,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这不再是一部艺术电影,而是一份……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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