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的时候,头顶是惨白的天花板,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像某种低语在耳边盘旋。冷,刺骨的冷从四肢百骸渗进来,即便盖着厚厚的棉被,牙齿仍止不住地打颤。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发苦,呛得我喉咙发紧。我动了动手指,确认自己还活着。
“醒了?”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病历本,“你在南门桥边被巡逻的民警发现,当时体温只有三十四度,浑身湿透,人已经失去意识了。幸好送得及时。”
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13路车……13路公交车呢?”
护士顿了一下,眉头微皱,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13路?哪有13路?那条线路十年前就停运了,连车都报废了。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我盯着她,心跳猛地一沉。她说得那么笃定,仿佛那条线路从未存在过。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辆破旧的绿色公交车,车头锈迹斑斑,玻璃上贴着“13路”的黄色纸条,车轮碾过积水时发出沉闷的咯吱声。还有周小雨,她就坐在我对面,穿着校服,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一张公交卡。
“不可能……”我喃喃道,“我坐了13路,从城西到南门桥,司机是个老头,脸上有道疤……”
护士翻了翻病历,语气冷了下来:“林小姐,你体温过低导致短暂性失忆也有可能。我们查过监控,南门桥附近根本没有公交车停靠记录,更别说什么13路了。你可能是做了个梦。”
梦?我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一幕幕清晰得令人窒息的画面——车厢里昏黄的灯光摇晃着,乘客寥寥无几,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广播里机械地报着站名,可那些站名我从未听过:“槐树巷”、“纸灰坡”、“归宁桥”……最后一站是“南门桥”,车门打开时,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桥下的河水在无声流淌。
我下了车,回头想再看一眼车牌,却发现整辆车已经消失不见,仿佛被夜色吞噬。
我出院那天,天空灰蒙蒙的,风里带着湿气,像是要下雨。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市公交总公司。档案室在老楼三楼,楼梯吱呀作响,墙皮剥落,像是被时间啃噬过的骨头。管理员是个戴老花镜的中年女人,她听完我的询问,翻了半天的线路记录,最后摇头。
“13路?没有这个编号。我们系统里最老的线路是12路和14路,中间跳过13,因为……你知道的,不吉利。”
“可我亲眼见过!它还在运行!”我声音发抖。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怜悯:“姑娘,有时候人受了刺激,会产生幻觉。你要不,去看看心理科?”
我攥紧了口袋里的东西——那张公交卡。塑料边缘已经磨损,背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三个字:周小雨。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扎进我的记忆深处。
周小雨是我高中同学。十年前,她失踪了。那天晚上,她说要坐13路回家,从此再没出现。警方搜遍了整座城市,最后在南门桥下发现了她的书包,里面只有一张公交卡。案子成了悬案,学校后来还开了追思会。而我,因为那天晚上和她吵架,赌气没等她一起走,成了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
可我一直以为她死了。淹死的,或者被人害了。但我从没想过,她可能……还在车上。
我开始查资料。翻旧报纸,找论坛里零星的帖子。终于在一个废弃的本地论坛里,发现了一条五年前的留言:“13路夜班车,只在雨夜出现,上车的人,不会再下车。”发帖人ID叫“等车的人”,IP地址显示在城郊一片废弃的公交场站。
我去了哪里。
场站荒废多年,铁门锈死,杂草长得比人高。我翻墙进去,脚下踩碎了枯枝,发出清脆的响声。月光被云层遮住,四周静得可怕。可就在我靠近最里面那排废弃车库时,我听见了——引擎的轰鸣,低沉而缓慢,像是从地底传来。
我屏住呼吸,躲在一辆报废的公交车后。一辆绿色的公交车缓缓驶出车库,车头挂着“13路”的牌子,灯光昏黄,车窗内影影绰绰,坐着人。司机的脸……真的有道疤,从左眼斜到嘴角,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车停在我面前,门“嗤”地一声打开。
空无一人。
可我听见车厢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像是很多人在低语。我甚至听见了周小雨的声音,轻轻地说:“晚晚,你终于来了。”
我后退一步,脚下一滑,摔进了草丛。等我再抬头,车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滩积水,倒映着灰白的天。
我疯了吗?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回到家,我把公交卡放在桌上,盯着它看了整晚。凌晨两点,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为什么不接我?我在南门桥等你。”
发信时间:十年前。
我浑身发冷,手指颤抖着点开号码,却发现这个号码根本不存在。可短信还在,像一道无法抹去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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