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了病假。医生问我是不是发烧,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做了个梦,醒不过来。”他皱了皱眉,还是给我开了张假条。我知道,他以为我只是太累了。可没人知道,那一夜,我根本没睡。
整晚,我都在那滩水里浮沉。
梦里的水是黑的,像墨汁搅了沙,又稠又冷。我站在公交车上,车厢空荡,玻璃模糊,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水声,哗啦哗啦,像是从地底深处涌上来的。忽然,水漫过了脚踝,又漫过膝盖,我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水位不断上升。就在我快要窒息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水中浮起——是个小女孩,穿着湿透的红色小皮鞋,头发贴在脸上,眼睛闭着,嘴唇却动了。
她吐出一串气泡,每一个气泡里都浮着一个数字:“13-07-94”。
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窗帘被风掀起一角,月光斜斜地切进房间,像一把刀。我盯着天花板,心跳如鼓。那串数字在我脑子里反复回响,像某种密码,又像一句诅咒。
我打开电脑,手指发抖地输入“13路公交 事故”。搜索结果跳出来的那一刻,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2013年7月13日,一辆13路公交车在夜间行驶至南门桥时失控,冲破护栏,坠入河中。车上共14人,无一生还。事故原因至今未明,司机尸检显示其生前曾遭受剧烈惊吓,双眼圆睁,面部肌肉扭曲,似见鬼魅。
我往下翻,一张模糊的新闻配图吸引了我——是遇难者名单。其中一行写着:周小雨,女,7岁,生日:1994年7月13日。
13-07-94。
我浑身一震。梦里那串数字,是她的生日倒序。
我盯着屏幕,呼吸越来越浅。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公交公司官网的档案显示,那辆编号为13的公交车,在事故后已被彻底销毁,金属熔解,零件回收,连车架都没留下。官方声明中明确写道:“编号13已永久注销,不再启用。”
可我清楚地记得——那晚我上的那辆车,车头电子屏上,明明白白写着“13”。
不是“13路”,而是“编号13”。
我翻出手机,找到那天晚上拍的照片。照片里,我站在站台,背景是一辆深绿色的老式公交车,车头电子屏闪烁着蓝光,数字“13”清晰可见。可当我放大再放大,却发现那辆车的车牌号是模糊的,像是被水汽遮住,又像是……被人刻意抹去。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可那种真实感,那种水浸透肺腑的窒息,那种小女孩从水底缓缓升起的眼神——太真了,真得不像梦。
我决定去南门桥。
天阴着,风从河面吹来,带着一股腐烂水草的腥气。桥下的河水浑浊不堪,泛着油光,像一锅熬过头的中药。岸边青苔厚得像是地毯,踩上去滑腻腻的,每一步都像要陷进去。
我蹲在石阶边缘,盯着水面。河水静得诡异,没有波纹,没有鱼跃,连一只水虫都没有。仿佛这河根本不是活的,而是一口巨大的棺材,封存着什么不该被唤醒的东西。
忽然,我的余光瞥见石缝里有什么东西反着光。
我伸手去抠,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用力一拽,竟是一张公交卡。卡面已经锈迹斑斑,边缘卷曲,像是泡了太久的水。我用袖子擦了擦,心脏猛地一缩。
卡面上印着一个小女孩的照片。
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碎花连衣裙,笑得天真无邪。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太静了,静得不像活人。我认出来了——是周小雨。
背后印着一行小字:“员工家属卡·编号13”。
我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像是被命运的手指,轻轻点中了命门。
这张卡不该存在。编号13已被注销,家属卡更不可能流落至此。可它就在我手里,冰冷、潮湿,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我翻来覆去地看,忽然发现卡的背面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刻上去的。我凑近一看,是一串数字:07:13。
七点十三分。
我猛地想起什么——那天晚上,我上车的时间,正是七点十三分。
我浑身发冷,仿佛有无数只手从水底伸出来,轻轻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站起身,想离开,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滴”——像是刷卡的声音。
我回头,桥洞深处,不知何时停着一辆公交车。
深绿色,老式车型,车头电子屏亮着幽幽的蓝光:“编号13”。
车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风停了,水不动了,连呼吸都像是被抽走了。
我知道我不该上,可我的脚却像被什么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门。
就在我即将踏上台阶时,手机突然响了。铃声刺破死寂,像一把刀划开黑暗。我猛地惊醒,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是妈妈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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