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坐在那张冰冷的金属座椅上,后背紧贴着车壁,冷汗像细密的蛛丝顺着脊椎一路爬下,浸透了衬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潮湿纸张混合的气味,令人作呕。车厢轻微震颤,仿佛整辆车正行驶在某种不属于现实的轨道上。我强迫自己冷静,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理智。
我开始数人——一个、两个、三个……直到第十二个。然后是我自己。
十三。
这个数字像一把生锈的刀,猛地插进我的脑海。我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声呢喃:“第13个?”
没有人回应。司机依旧沉默地握着方向盘,侧脸僵硬如蜡像,眼窝深陷,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那条不断延伸的灰暗公路。车速越来越快,快得反常。窗外的城市灯火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灰蒙蒙的雾气贴着地面匍匐流动,像是有生命般缓缓蠕动。远处山影起伏,轮廓扭曲,宛如一头头趴伏沉睡的巨兽,随时可能睁开眼睛,将我们一口吞下。
就在这时,我忽然意识到——那个穿红裙的女人不见了。
她刚才还坐在我斜对面,裙摆像血一样刺目,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可现在,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着旧式蓝白校服的小男孩。他背对着我,瘦小的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在无声啜泣。他的书包破了个口,露出半截泛黄的作业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13”这个数字,一遍又一遍,像是某种执念的重复。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还好吗?”我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从枯井里捞出来的。
男孩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那一瞬间,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他的脸上贴着一张纸,一张泛黄的符咒,边缘已经卷曲发脆,像是从某座废弃庙宇的梁柱上撕下来的。墨迹尚未干透,在昏暗光线下隐隐泛着暗红光泽,仿佛是用血写成的。纸上赫然写着两个字——“封口”。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奶奶总在深夜烧香时低声念叨:“符纸封口,魂不得言;若见此符,速离勿近。”她说那是阴间用来封印游魂的禁制,一旦贴上,灵魂便无法发声求救,只能永远困在痛苦的轮回中。而最可怕的是——这种符,通常只出现在“不该存在的人”身上。
比如,死于非命的孩子。
比如,被献祭的亡灵。
我猛地站起身,想要逃离这个位置,逃离这辆诡异的车。可当我冲向最近的车门时,却发现所有门都纹丝不动,把手冰冷坚硬,像是焊死了一般。我疯狂拍打窗户,玻璃却异常厚重,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外面的荒原依旧在飞速倒退,仿佛我们正驶向某个不可逆转的终点。
就在这时——
“滋啦……”
车厢顶部的广播突然响起,电流杂音刺耳尖锐,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缓缓传出,像是由无数老人重叠而成的低语:
“欢迎参与‘第十三次意识剥离实验’。”
我浑身一颤,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本次实验目的:验证人类恐惧阈值与灵魂稳定性之间的关系。过程如下——”
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灯光骤然熄灭。
整个车厢陷入绝对的黑暗,连一丝光亮都不剩。那种黑,不是普通的停电,而是像被浓稠的墨汁灌满,连瞳孔都无法适应。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仿佛要挣脱胸腔,跳出来独自逃命。
然后,哭声开始了。
先是角落里传来压抑的抽泣,接着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有人疯狂拍打车窗,有人用头撞墙,还有人跪在地上喃喃祈祷。混乱中,我蜷缩在座位下方,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我知道,在这种地方,任何动静都可能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可就在这时,我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轻轻的,像是纸张摩擦的窸窣声。
我屏住呼吸,缓缓抬头。
借着应急灯微弱闪烁的余光,我看见那个小男孩正一点点撕下脸上的符纸。
“嘶——”
一声轻响,符纸脱落。
他的嘴终于露了出来。
但那不是一张孩子的嘴。
嘴角裂开至耳根,漆黑如渊,里面没有舌头,只有一团蠕动的、湿漉漉的黑色藤蔓状物体,正缓缓向外探出。他的眼睛翻成了纯白,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整个人像提线木偶般僵硬地站起,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尖叫,不敢动弹。
他停在我面前,歪着头,黑洞般的嘴微微张开,发出一种非人的、类似虫鸣的低频震动。那声音钻进耳朵,直接刺入大脑深处,我眼前瞬间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间布满铜镜的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台古老的机械装置,齿轮交错,刻满符文。十三具身穿白袍的人影围成一圈,口中吟诵着晦涩的咒语。而在他们中间,悬浮着一团模糊的光影,那正是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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