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处古树参天、浓荫蔽日的幽深山谷,谷底静静坐落着一座飞檐翘角、气势恢宏的宫殿。
琉璃瓦在午后炽烈的阳光下,折射出点点耀目的金辉,更显其庄重华美,令人屏息。
“这是父皇的避暑行宫。”他站在她身侧,极其自然地牵起她微凉的手,声音带着惯常的从容,“此时日头正毒,先用些午膳,待到晚间,我带你去看此地最美的景致。”
晚间?
苏蔓蔓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我们今夜要留宿在此?”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是。”他的回答简短而笃定。
“可我……”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指尖蜷缩了一下,“我还未曾禀明母亲,再者你我未曾成婚,如此这般,于礼不合。我还是……”
她试图寻找更多理由,话语却被猝然逼近的气息打断。
他毫无预兆地俯身低头。
苏蔓蔓只觉得眼前那张俊朗的面容骤然放大,近得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甚至……甚至那线条分明、带着若有似无笑意的薄唇,仿佛下一瞬就要覆上她的。
她惊得猛地缩回脖颈,慌乱中紧紧抿住嘴唇,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死死捂住了半张滚烫的脸颊。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并未落下。
就在咫尺之间,他倏然后退,拉开距离,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手足无措、满面飞霞的模样,深邃的眼眸里漾开促狭的笑意,唇角愉悦地勾起。
他分明是在戏弄她!
一股羞恼瞬间冲上头顶。
苏蔓蔓只觉得方才自己那些隐秘的、带着一丝丝期待又极度羞怯的小心思,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无所遁形,被瞧得清清楚楚。
“殿下你……”她跺了跺脚,娇嗔的话语带着委屈的颤音。
“好了好了!”
他眼底笑意更浓,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坐了这许久马车,定是乏了。先用膳,养足了精神,晚上才有气力看那美景。”
两人步入清凉的偏殿。
祈王殿下显然早已安排妥当,厨房奉上了几碟时令鲜蔬与清爽小菜,精致可口。
席间他举止优雅,不时为她布菜。膳毕,他温声叮嘱:“去厢房小憩片刻,我有事需处理,晚膳时分再来寻你,一同出门。”
“好。”苏蔓蔓乖顺应下,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廊角。
独自一人时,她才想起让桃红去传个话。
两人同乘一车,连贴身婢女都未带,此刻倒真觉出几分空落。
正愣神间,门口人影一闪,桃红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般小跑进来,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姑娘!听林一说,这里竟是皇家行宫啊?”
她压低了声音,眼睛亮晶晶地四处打量。
“你和林一也到了?”苏蔓蔓有些意外。
“嗯!我们坐了后面的马车,比您晚到一步。”
桃红点头如捣蒜,随即又想起什么,“姑娘放心,我们都用过膳了。方才祈王殿下特意吩咐,让奴婢来伺候姑娘解闷。”
她兴致勃勃地提议,“姑娘,这行宫景致瞧着极好,要不咱们出去逛逛?”
桃红年纪小,心性活泼,对新鲜事物总是充满好奇。
“莫要乱跑,”苏蔓蔓摇头,语气带着谨慎,“皇家行宫,规矩森严,恐有禁地。我们安心待在此处,莫要惹出麻烦才是。”
桃红闻言,立刻收起雀跃,规规矩矩地应道:“是奴婢想岔了。那咱们就在屋里歇着。”
两人略略看了看这暂居的雅致厢房,便各自歇下。
苏蔓蔓这一觉睡得颇沉,再睁眼时,日影已悄然西斜。
“姑娘醒啦?”桃红闻声过来,一边熟练地为她挽发,一边道,“适才祈王殿下来过,见您睡得香甜,便没让惊扰,只瞧了一眼便又走了。”
他倒是知礼守矩。
一丝微妙的暖意掠过心头,随即又被另一层更深的忧虑覆盖。
苏蔓蔓的眉头不自觉轻轻蹙起。
白贵妃通敌卖国的铁证尚未寻获,他怎地如此闲适?
瑾王府那头……
若被对方抢先一步销毁了关键物证,再想扳倒那盘踞深宫的毒蛇,怕是难于登天了。
其实,她心底深处,对这所谓的“美景”并无多少期待。
只是不忍拂了他一片热忱,才勉强应承下来。
“殿下此刻在何处?”她随手捻起肩上垂落的一缕青丝,指尖无意识地绕着,状似随意地问道。
“在前厅呢,”桃红正专注地簪着一支珠花,顺口答道,“奴婢方才去后厨想给您取些甜羹,正巧瞧见殿下在前厅,像是在问几位嬷嬷话。”
问嬷嬷的话?
苏蔓蔓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疑云暗生。
他特意来这避暑行宫,难道……还有旁的要紧事?
那沉甸甸的心事,如同窗棂外渐渐浓重的暮色,悄然笼罩下来。
“那我去见他。”
待她收拾好,便举步往前厅去,行到走廊窗户前,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殿下,老奴确实认识芸娘,当初她在行宫当值,三十六前,我们都是宫中的粗使丫头,后来她莫名离宫后,再也不曾回来。”
“你可知她当初缘由离宫?”夜墨问。
透过窗棂,看到跪在地上的老嬷嬷摇头,“不知。”
夜墨递一个眼色,一旁的追风展开一张图,询问道:“你可认识此图上的人?”
老嬷嬷连连点头,“此人便是芸娘。”
夜墨挥一挥手,“下去,记住本殿下今日所问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及,否则恐连累你的性命。若再有人问及此人,你均回答不知,可懂?”
老嬷嬷连连点头,起身时,腿发软,差点没站稳。
出门时,老嬷嬷与苏蔓蔓撞个正着,面色惨白,眼神发虚。
苏蔓蔓微微点头,她一句话没吭,慌乱地走了。
苏蔓蔓迈入而入时,正好瞧见追风正在收起的画作,快速瞄一眼,眉头微蹙,“殿下在寻一位姑娘?”
夜墨哑然失笑,“四十年前,她是一位姑娘,现在的年岁,该是妇人。”
“看着眼熟!”她随口一说,夜墨当下让追风将画像重新展开,“你来瞅瞅,可否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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