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明兰此番颤抖却并非是因为盛长枫的受伤,乃至是大姐姐华兰的遭遇。
她真正害怕的,实则是……
明兰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掩盖住眼底那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真的没想到,林噙霜的狠毒与愚蠢竟然到了这般令人发指的地步!
买凶废人前程,这已非寻常内宅阴私,而是足以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
其心可诛!
同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后怕瞬间攫住了她——小七!
她那聪慧内敛、前程似锦的幼弟,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若非阴差阳错,此刻被毁掉一生、痛苦哀嚎的,就该是他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尖都在发颤。
而盛长枫……明兰心中泛起一丝复杂难言的痛惜。
这位三哥哥,虽因林噙霜之故,与她和小七并不亲近,但他本性不坏,甚至有些文人式的天真与懦弱。
他不像墨兰那般充满恶意的算计,对家人,虽做不到一视同仁的亲近,却也并无实质性的加害之心。
在明兰内心那份为生母复仇的计划里,林噙霜和墨兰是目标,而盛长枫,她从未想过牵连。
没想到,林噙霜这疯狂愚蠢的毒计,第一个反噬的,竟是这个她从未视为敌人的儿子!
锦绣前程,断送于亲生母亲之手,何其讽刺,又何其悲哀!
想到这里,明兰袖中的手不禁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痛楚,让她混乱惊惧的心神强行凝聚。
“这林噙霜……已是丧心病狂!不能再等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呐喊。
林噙霜的存在,如同悬在盛家、悬在小七头上的毒刃!
她的计划……必须加快!必须在她再次掀起风浪之前,彻底拔除这个毒瘤!
想到自己的复仇计划,明兰猛地抬起头,目光先是看向主位上脸色沉凝的祖母,又掠过痛苦疲惫、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父亲,最后停在悲愤欲绝、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大娘子身上。
最终,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寿安堂厚重的墙壁,遥遥投向了泽与堂的方向。
那里,是她最需要守护,也最需要她扫清障碍的幼弟。
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担忧,有后怕,有对小七平安的庆幸,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小七……阿姐会尽快为你,为盛家,扫除这最后的危险……”
主位上,盛老太太将两个孙女,尤其是明兰那瞬间褪尽血色的面容、眼中深藏的惊惧与那份超越年龄的了然尽收眼底。
她心中无声叹息,知道此事再也瞒不住这两个聪慧的孩子了,尤其是明兰。
盛老太太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如兰,噤声!休得胡闹!”
她锐利的目光瞬间压下了如兰的躁动。
“明兰,你过来。”
她招手让明兰走近,看着这个心思最是缜密、性情也最是沉静、此刻却强抑着惊涛骇浪的孙女,放缓了声音。
老太太只当自家孙女经历太少,乍一听见这些,因身后无人而心惊胆颤。
她拉住明兰的双手,轻轻地拍了拍,而后严肃道:“今日你们听到的,是天大的祸事,更是泼天的家丑!都给我牢牢地烂在肚子里!”
“从此刻起,把嘴巴闭紧!无论是对府内下人,还是对外面任何人,包括你们的闺中密友,绝不许吐露半个字!”
“若敢泄露一丝风声,坏了盛家清誉,影响了你们姐妹乃至柏哥儿、权哥儿的前程……”
“家法无情!勿谓言之不预!”
最后一句,带着森然的寒意。
当然,对于明兰,老太太还是颇为放心的,她主要担心的是如兰这个小喇叭。
“是,祖母。孙女谨记在心,绝不敢忘。”明兰垂首,声音清晰而坚定。
如兰也连忙跟着点头,小脸煞白。
不过,如兰终究还是忍不住,不禁带着哭腔急道:“祖母!那大姐姐……”
“你大姐姐的事,自有长辈们殚精竭虑,设法周旋!”
盛老太太打断她,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如同定海神针:“你们姐妹,此刻要做的,就是谨守本分,安分守己,照顾好自己,约束好房里的下人,莫再添一丝乱子!”
“而这,便是对你们大姐姐最大的助力!”
“好了,夜已深,都回去歇着吧!”
“可……”如兰还想争辩,被明兰轻轻却有力地扯了扯袖子。
如兰看向妹妹,只见明兰苍白的小脸上,那双眼睛却异常沉静,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仿佛在说“相信祖母”。
如兰满腔的怒火和冲动像被这沉静的眼神浇熄了,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姐妹二人如同两片在惊涛骇浪中飘零的小舟,带着满心的惊涛骇浪和沉甸甸的恐惧忧虑,默默退出了这令人窒息的寿安堂。
屋外,夜色浓重如化不开的墨汁,寒风凛冽,呜咽着穿过廊庑,仿佛预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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