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时,山林浸没在靛蓝的雾霭里。
孟呦呦在在执夜勤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身体不太舒服,脑袋发昏,虚飘飘的没个准头,精神总是难以集中。出于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孟呦呦半夜敲醒了阿尤代她替岗,自己则是一个人回了宿舍休息。
孟呦呦强撑着疲软乏力的身体回到房间,刚一沾到床沿便一骨碌倒了下去,半边脸颊砸在床铺上。脑子里像塞了团泡发的湿棉花,闷得她喘不上气。眼皮重得不自主往下坠,随即牢牢粘在一起,她连鞋子都没脱,栽头就昏睡了过去。
在残存的点点模糊的意识里,孟呦呦勉强记得最开始好像是浑身发冷,快六月的天,她却感觉通体上下从里往外透着冰冷的寒气,下意识抓过床头的薄褥子将自己裹住。
也就二十多分钟的光景,冷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热,被子里像揣了个火炉,孟呦呦的额头慢慢沁出一层黏汗。
“咚-咚-咚--”
隐约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
孟呦呦不太确定,意识涣散迷迷灭灭间,终究没能提起精神,沉沉地困在了惫惰中。
“砰!砰!砰!”这会儿改成锤门了,连带着一体式的集装箱震动感明显,孟呦呦终于确定不是幻听,门外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她挣扎着试图唤醒自己的意志,却像是潮退时岸边搁浅的鱼儿,扑扑腾腾费了半天劲,愣是白费功夫。
“哐!哐!!哐!!!”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以至于床板都跟着不消停地巍巍颤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了,来人的耐心似乎告罄,有破门而入的打算。
孟呦呦总算艰难地睁开眼,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脚一沾地,就觉得虚浮得不行,扶着墙边借力好不容易才摸到门边。
手指刚搭上冰冷的门闩,冷热一瞬交触,强烈的温差激得她稍稍清醒了些。
她扣开插捎,还没来得及拉开缝隙,整扇门就被一股大力猛地向内推——不,是门外的人正铆足了劲朝门上撞,与她不期而遇。
门板搡着她的身子往后趔趄,孟呦呦的脚力本就飘忽,此刻被这股力道一带,更是站不稳了。
她膝盖一弯。
下一秒就看见一个高大黑影扑面而来,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横过来,稳稳地兜住了她的腰脊,刹去她下坠的惯劲。
脸畔贴着他的胸膛,再下一秒,一只温凉的大掌覆上了她的额头,意识到他的意图,孟呦呦下意识攥住他的袖子,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霍青山,别把我送回后方,我得留在这里。”
男人一声不吭,弯腰把人打横抱起,径直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了上去。
一直到带着冰凉湿意的纱布盖在孟呦呦的脑门上,他才停下来肯去正视她,直直对上一双充满倔意的眼睛。
明明身体很难受,却不闭眼休息,只固执地盯着他看,为的是等他一个回复。
霍青山没有问她非要坚持留在这里的原因。昨天夜里,他从洞里出发之前,打了个野战电话到团指,询问后方有无翻译储备力量可以立时补充到前线。
那边给出的回应并不叫人意外——暂无可补充人员。霍青山想也能想得到,只是终归抱了一丝侥幸心理。
一直以来,由军事与政府体系内输送出的翻译人才,不仅综合素养有可靠保障,政治背景也清白过硬。但这类人才的缺点在于数量实在有限。以外交部为例,其首要职责是保障各类外事活动的正常运转,能调配的人力本就十分紧张。
至于其他可选路径,无论是从高校教师中抽调,还是从归国华侨、边民里筛选,都存在明显弊端。暂且不论这类群体的素质本就参差不齐,即便具备语言能力,绝大多数人也存在其他方面的短板。单就时效性而言便是个大问题:培训周期长,政审调查流程繁琐,最终能通过层层考核留下来的比例并不高。
这直接导致向前线输送翻译人才的效率,远跟不上前线伤退空额的补充需求。
再退一步说,任何领域能达到顶尖水准的人必然是极少数,而战地翻译工作的专业壁垒又格外高。一位得心应手的翻译员对于一整个前沿阵地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但这样的人才注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孟呦呦是一双得力的翅膀,这无可争议。
当下又正值两军对峙最为关键的时期。夺下阵地,是一回事,能不能守得住,却是另一回事。看似占据战线主动权的优势背后,他们要面对的是如何在防御体系尚未稳固的阶段,阻挡住敌方一波又一波出其不意的冲击。近些天来那些小打小闹的袭扰,不过是敌军探底的前戏。要知道,战后的7-10天一贯是敌军组织大规模反扑的高发期,这才是最需要警惕的时刻,容不得半点松懈。
把翻译员撤下来!那么关键的一个观察所,只留一个刚上任一周的新人蛋子,一旦错失了情报和先机,出了问题,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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