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寨子,带着山林深处湿冷的苔藓气息。
季宴修的呼吸,在余清歌耳边凝滞了一瞬。他顺着她指尖的方向,再次望向那扇半开的窗。
阴阳眼中,那栋吊脚楼依旧被一层薄薄的白雾笼罩。
那雾气,因她的话语,似乎翻涌得更加悲戚。
“撒谎?”季宴修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困惑。
“那块凤凰织锦,是给外人看的。”余清歌放下手。
“真正的故事,藏在里面。”她肩上的外套,还残留着季宴修身上清冽的皂角香。
那一点暖意,让她从那股彻骨的思念中,稍稍抽离。
“先回去。”季宴修揽住她的肩膀,不容拒绝。“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余清歌没有反抗,任由他带着自己,一步步远离那栋沉默的楼。
她的脚步很轻,心却像灌了铅。
那双紧握的手,那份跨越生死的等待,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次日清晨,直播再次开启。
阿朵坐在那架巨大的木质腰机前,手指依旧翻飞。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心不在焉。
丝线几次滑落,她眼底藏着无法掩饰的烦躁与疲惫。
镜头下的她,像一根绷得太紧的琴弦。
【阿朵小姐姐今天状态不好啊,好几次错了。】
【是不是昨天太累了?非遗传承真不容易。】
【我怎么感觉,她在看余清歌?眼神好奇怪。】
余清歌没有碰织机,只安静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束五彩丝线。
季宴修在她身侧,正与一团乱麻般的经线进行着无声的战争。
他眉头紧锁,神情专注到近乎偏执,将每一根线都理得泾渭分明。
可那副样子,在旁人看来,依旧笨拙得可爱。
【季影帝放弃吧,手工不适合你。】
【笑死,这表情,好像在拆弹。】
余清歌的视线,从阿朵身上,移到季宴修的手指。
他修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堂屋。“阿朵,有一种很古老的挑花针法,叫‘同心结’。”
“我只在书上见过,据说是用来织姐妹间信物的。”
“你能教教我们吗?”
“咔嗒……”阿朵手中的梭子,失手掉落在木质的踏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整个堂屋,瞬间安静下来。
直播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阿朵那张骤然失色的脸上。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余清歌,眼神里是震惊,是愤怒,更有一丝被戳破伪装的恐慌。
“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针法。”她的声音,干涩而尖锐。
“西兰卡普织的是凤凰,是山神,是日月星辰。”
“不是什么小女儿家的玩意儿。”
老张见气氛不对,立刻想打圆场。“余老师就是好奇,阿朵你别介意……”
“我没有别的意思。”余清歌打断他,目光平静地回视着阿朵。
“我只是觉得,比起凤凰,手牵着手,更暖和些。”这句话像导火索,引出了什么一般。
阿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眶瞬间红了。
她丢下手中的活计,猛地站起身,冲出了堂屋。
“今天不拍了!”她的背影,决绝又仓皇。
季宴修放下手中的线团,走到余清歌身边。“你故意的。”他的语气里没有疑问。
“不把脓包挤破,伤口永远不会好。”余清歌站起身,跟了出去。
吊脚楼的屋檐下,阿朵蹲在地上,双肩不住地耸动。压抑的哭声,像被困在笼中的鸟。
余清歌和季宴修在她身后站定,没有靠近。
风吹过木廊,挂着的红辣椒串轻轻摇晃。
许久,阿朵才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闷闷地开口。“你们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那栋楼里的人,是你阿婆?”余清歌问。
阿朵的身体一僵,没有回答。
“她在等她的阿姐,对不对?”
阿朵终于崩溃,她抬起头,满脸是泪。
“是又怎么样!”她嘶吼着,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小兽。
“你们这些外人懂什么!你们只知道猎奇,只知道拿我们的痛苦当故事!”
“我不想她被人知道,不想阿婆的等待,变成你们嘴里的谈资!”
季宴修眉头紧皱,上前一步,想说什么。
余清歌伸手拦住了他。
她蹲下身,与阿朵平视。“我们,可以帮她。”
“帮?”阿朵惨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讥讽。
“怎么帮?你们能让她活过来吗?能让时光倒流吗?”
“能让阿婆等了一辈子的那个人,回来吗?”
她指着那栋老旧的吊脚楼,声音凄厉。
“我阿婆,叫阿月。她的阿姐,叫阿星。”“她们是村里最会织布的姑娘,她们一起创造了‘同心结’。”
“她们说好,要织一辈子布,一辈子不分开。”
阿朵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可村里人说她们是怪物,说姐妹间这么好,是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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